第131章于无声处听惊雷 - 儒道至圣:从替考书童到万国帝师 - 老爷车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第131章于无声处听惊雷

县令于山,此刻化名的“百里侯”,再无半分品尝家常菜肴的心思。他双手紧握搁在膝上,身体不自觉地前倾,目光灼灼地锁住身旁那个正小口喝汤的孩童,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急切,甚至有一丝哀求:“宁弟!好宁弟!你才智过人,定能看出此局关键!难道……难道为兄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二掌柜’继续作威作福,做个泥塑木雕的‘东家’?”

老余氏在一旁,一边用抹布慢悠悠地擦拭着桌沿,一边状似随意地帮腔:“是啊,宁哥儿,你侯大哥是实在人,遇了难处,你鬼主意多,帮着参详参详,就当是闲聊解闷儿。”

角落里的萧云几乎把脸埋进碗里,耳朵却竖得尖尖的,心脏“砰砰”直跳,内心狂呼:“来了来了!正戏开始了!宁弟要开始‘调教’县尊了!明日学堂里,我定是头一份的‘消息灵通人士’!”

面对于山几乎溢于言表的焦虑,萧宁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粗瓷汤匙。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起清澈得不见底的眼眸,反问了一句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侯大哥,你且告诉我。你这‘小酒楼’里,每日采买食材、支取银钱的账簿,最终由谁签字画押,银子才能从库里支出来?”

于山一愣,下意识回答:“自然是……是那‘二掌柜’郭……”

“哦。”萧宁点点头,打断了他即将出口的名字,又问,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天气,“那……酒楼里想新招个伙计,或是要开除哪个偷奸耍滑的帮厨,又需要谁点头用印?”

于山脸色一白,声音干涩:“也……也需他……首肯方能行事。”

萧宁不再发问,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目光平静无波,却让于山感到一种无所遁形的压力。无声的答案,已然血淋淋地摊开。于山颓然向后靠去,脊梁仿佛瞬间被抽走,脸上血色尽褪。直到被这孩童用最朴素的语言点破,他才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这个名义上的“东家”,究竟被架空到了何等地步,形同虚设!

“不仅如此啊……”于山仿佛被抽干了力气,声音带着苦涩,开始倾诉更深层的困境,依旧沿用着那“酒楼”的比喻,“我这‘小酒楼’……上头还有一家‘大酒楼’管着……”

他用小酒楼和大酒楼的人事关系,详细解释着那盘根错节的官场关系:县衙之上的府衙,那位分管钱粮刑名的府同知(“大酒楼二把手”)与县丞郭达(“小酒楼二把手”)乃是同年出身,私交甚密。

“上一任‘东家’,”

于山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后怕,

“就是被他们联手……逼得称病辞官,灰溜溜走的。”

他透露了最关键的信息:“我私下打听到,那位‘大酒楼的二把手’……明年此时,任期便满,即将高升调任……他如今只求安稳过渡,最怕底下出乱子,影响他的考成和锦绣前程!”

听到“明年调任”这四个字,萧宁一直微蹙的眉头骤然舒展开,眼中闪过一丝极亮的光芒,如同暗夜中划过的流星!原来……症结在此!破局的关键……或许也正在于此!

“有了!”萧宁轻轻一拍桌面,声音不大,却像一粒石子投入死水,让满屋为之一静!

于山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绝处逢生般的希冀光芒!老余氏停下了擦拭的动作。萧云更是连呼吸都屏住了,眼睛瞪得溜圆。

“侯大哥,”萧宁目光锐利如刀,直视于山,“你明日,不,后日一早!便收拾行装,亲自去一趟那‘大酒楼’!”

“去……去做什么?”于山一时没反应过来,脑子有些发懵。

“告状!”萧宁语出惊人,两个字清晰无比地砸在空气中。

“告……告谁?”于山的声音都变了调。

“就告那‘大酒楼的二把手’!”萧宁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你就以‘小酒楼新东家’的身份,直接求见‘大酒楼’真正的‘东家’!

状告那‘二把手’任用私人、纵容下属、管理不善,导致你‘小酒楼’账目混乱、人心离散、怨声载道,恐生大变!”

“这……这如何使得!”于山吓得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脸色煞白如纸,“这不是……以下犯上,自寻死路吗?他……他位高权重,岂能容我?!日后还要不要相见了!”

“他必须容你!”萧宁嘴角勾起一抹与他年龄极不相符的、近乎冷酷的笑意,

“因为他‘怕’!他怕什么?”萧宁自问自答,声音清晰而冰冷,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他怕的就是在他即将高升的这个节骨眼上,底下出事!怕你这个不懂规矩、愣头青似的‘新东家’真的不管不顾,把天捅个窟窿,坏了他苦心经营的安稳局面和锦绣前程!

你越是表现得耿直、急切、甚至有些鲁莽不懂事,他反而越不敢轻易动你,

甚至……会为了尽快平息事端,不让他上面的‘东家’注意到这里的烂摊子,而不得不对你做出让步,放给你一些实实在在的权力!”

萧宁目光灼灼,仿佛能穿透人心:“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趁他现在‘求稳怕乱’的时候,打他一个措手不及!若等他明年安稳离任,新来的‘二把手’情况不明,或许更棘手,你处境只会更难!”

于山听得心惊肉跳,冷汗涔涔,顺着鬓角流下:“可……可如此一来,便是彻底撕破脸了……这……这简直……”

“撕破脸?”萧宁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语气里带着一丝孩童式的天真与残忍,“简单啊,想办法让他……没有‘日后’与你相见的机会不就行了?”

此言一出,满室皆静!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老余氏都忍不住,轻轻咳了一声,嗔怪地瞪了孙儿一眼。

萧宁立刻收敛了那不符合年龄的狠厉表情,变回那副乖巧伶俐的模样,笑嘻嘻地对于山说:“小弟说笑呢,侯大哥莫怪。总之,此计虽险,却是目前唯一的破局之道。赌的就是对方‘求稳怕乱’之心!”

于山不再说话,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脸色变幻不定,内心显然正经历着剧烈的天人交战。他反复咀嚼着萧宁的每一句话,越品越觉得这计策看似凶险万分,实则直指要害,狠辣精准,将人性算计到了骨子里!

而献上这石破天惊奇谋的萧宁,却仿佛只是说了句“今日汤咸了”似的,重新拿起筷子,气定神闲地夹起一片青菜,慢悠悠地吃了起来,神态安然。

油灯的光芒在他稚嫩却沉静的侧脸上跳跃,明明灭灭,勾勒出一种极不真实的深邃感。

一旁的萧云,看着灯光下阿弟那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只觉得一股寒意夹杂着难以言喻的震撼,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猛地想起,前几日族学里,赵夫子讲解《易经》时,曾抚须感叹:“君子之道,黯然而日章;小人之道,的然而日亡。诸位当知,这世间真正的风雷,往往生于无声无息之处。”

当时他听得云里雾里。

直至此刻!听着这饭桌上看似寻常的家常话,看着阿弟轻描淡写间,为堂堂一县之尊指出了一条直指府衙、搅动风云的险途……萧云终于真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于无声处听惊雷!

他望着萧宁在灯下平静的侧脸,在心中喃喃自语,充满了敬畏与激动:“阿弟他……这是要借侯大哥这把看似无力、受尽掣肘的‘刀’,去撬动府衙那座大山,硬生生为其夺回权柄,更是……为最终铡向那郭县丞,铸起一柄从县衙直指府衙的锋利铡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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