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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听祝姑娘话的。”◎
禹州易主令朝廷上下震动不已。
如今时局虽有乱象,可割占疆土的总归也都是他们皇家的人,似陈毓这般没名没姓的光杆司令,把禹州上下一干朝廷的官员杀了个精光后取而代之的,此前还从没有过。
陈毓一干人等在官邸暂时安置下来,之前跟着祝琬到陈毓营地的家仆也被他的人送进禹州城内,安置在祝琬住的官邸院落内,这几日言玉都在院子里上下打点安排。
接下来的一连几日陈毓都忙得很,祝琬并不再像前几日那般常常能见到他,倒是也在心里松了口气。
她现在同他相处实是心里不自在,索性干脆不见,心里反倒清静些。
随着陈毓接管禹州,他那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的叛军也陆续进驻禹州城,虽然都是行伍行军之人,但这些日子都规矩得很,烧杀抢掠的事祝琬从未听闻过。
禹州城内的百姓原尚有些惧怕,一连多日皆闭户不出,后见这些人来到禹州并不像此前梁王的人那般抢男霸女,便也渐渐放下心来,陆陆续续地也有胆大的人出门来打听外面的消息。
祝琬也时常去街上看看有什么变化。
她从小生在繁华京城,祝氏又是极鼎盛之家,自她记事时起,便没见过这般破败的州府,城池凋敝,冷清又令人不自觉的揪心。
这几日祝琬也收到了父亲派来的人送回的回信,父亲给她带来了一个令她十分不安的消息。
太子殿下并未回到京中。
按理说,禹州到京城的路程说远不远,说长也不长,以太子的脚程,早就应该到京城了,可如今半点音讯全无,朝廷上下也并未大肆声张,只暗中遣人去寻,但却也没有半点消息。
父亲信中说,陛下让祝琬如今卸了兵权、赋闲在京的表兄离京查访,不日许是会来禹州一趟,且除此之外,暗中也有秦家的人奉陛下密旨查太子失踪一案,想来也会来禹州,让她自己小心。
除了信,祝洵还给她送来了些人手护卫,祝琬放下信,心中发沉。
当日太子是私自来禹州的,但他公务所在离禹州不远,若是有人来查,那她这些日子的行踪多半是没法抹去的。
便是父亲能帮她,陈毓多半也不会配合,说不定还要反过来提些无礼要求,挟制爹爹,她不想因自己卷进这些事,便将阖家都拖进陈毓的阵营,最理想的便是,自己从这边脱身,日后和陈毓再无瓜葛,这样什么都扯不到她和她的家族了。
还有太子失踪这件事,实是令她有些不安。
她心中甚至隐隐有了些猜测。
祝琬将信折起,扔到香炉中任之燃尽,起身出了房间。
陈毓的住处和她住的院落只隔了一条巷口,她同门房打了招呼从侧门径直走向陈毓的书房。
他这几日忙得什么一样,祝琬自己也没来找过他,见她进来,门口守着的如期拦住她,“主子在忙。”
“那你去跟他说,我有事找他。”祝琬只道。
“主子说了,这几日不见客。”
祝琬转头看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她敏感,她总觉着如期莫名其妙地,每次见她他都暗戳戳地跟她较劲。
“你现在进去问,若他说不见我,我立时走。”祝琬心中有事,这会没心思同他扯闲话。
正这时,门忽地开了,祝琬擡头便瞧见从里面走出来的陈毓。
他周身像是笼着层层阴翳,神色不耐,语气也不大好:“什么事?”
祝琬没想到他一出现竟是这样的态度,立时便觉着他此时并不是能好好沟通的状态,便开口道:
“也没什么事,既然你在忙,那我便先走了。”
其实陈毓刚出来时并未瞧见她,但她出声时,他已经看向她了,神情肉眼可见地怔忪了下,听她说完话,也回过神了,立刻道:“你等下。”
他看向如期,示意他退下去,祝琬没想到他竟比自己想的好沟通得多,她忍不住看向如期,眉眼间带了点点笑意,但在陈毓面前,如期是不敢同她多话的,只觑她一眼低着头退出院落。
陈毓垂眸看她,半晌侧身让开门旁的路,轻声道:“进来吧。”
他随手将书案上堆叠的信笺文书整理至一旁,祝琬瞥了眼,依稀能看到上面的文字,她也没细看,心中却是定了定。
陈毓似乎也不怎么防着她。
她不开口,陈毓似乎也不打算开口,他任她坐在一边,随手展开信纸提笔落字,祝琬便隔着桌案看他写信。
她看惯了他提刀杀人,这会见他安安静静写字,竟有些不习惯。听他说他从前的事,她一直以为他市井军中厮混着长大的,可这会看他一勾一划竟也颇有大家风范,纵然不是和她一样师从名师,但想来也定然是年少时刻苦练过的。
他到底经历过什么呢?
他也曾是谁家的儿郎,承载家族的责任、有父母师长一点一滴教养长大的吗?那为何如今孑然一身,一副天不怕地不怕泥腿子一样的做派?
说来惭愧,她真的很好奇,也真的有点心疼。
或许他也曾有机会可以长成和她兄长、表兄一样霁月光风的男儿,偏偏成了如今这般冷僻又阴戾地令人见了便心生惧意的样子。
她静静地出神,回过神时,陈毓已经放下笔,不知道看着她瞧了多久了,见她蓦地动了,他移开视线,慢声道:
“来我这当哑巴来了?”
这人,一说话就让人心里不爽快。祝琬暗自咬牙。
“我有事情想问你,但你一直在忙,这才没打扰你。”
“哦。”他不置可否,“那请吧,什么事?”
“……你读书时念得什么学堂?”祝琬斟酌了半晌,她一肚子疑问但都无从开口,最终盯着陈毓坦荡的目光冷不丁问出这么一句,话一出口她就在心中暗骂自己犯蠢。
“我不……什么?”
陈毓也没反应过来,他原本准备好的说辞说了一半又生生顿住,颇为莫名地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