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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么好,他得感谢她、得报答她。”◎
颊边风止息,祝琬堪堪站定。
她四周望了望,不知这番周章后又到了哪一处的檐顶,又怕贸然出声节外生枝,便也只是拽着陈毓的衣袖,不敢出声。
陈毓也没吭声,只好整以暇打量她,看着她从警惕小心到逐渐放松、再看会儿,她模样瞧着便似有些恼了。
她偏头朝他看过来,眸中似映着一轮月,微蹙着眉佯怒的模样,陈毓垂下眼笑了。
他便是不说,祝琬也知道这人定然是在笑自己。
“方才,又是些什么人?”她小声问。
“找死的人。”陈毓目光盯着某处,慢声道。
见他如此,祝琬心里倒也有了几分猜想。
“禹州的地方官?”
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见他看的是某处微微透光的檐窗,忍不住又道了句:
“禹州竟还有活着的官么,倒是也难得。”
陈毓正欲拔刀,听她话音微一顿,半侧过身来看向她,神情变了又变,似是见她这会面上并无甚惧色,反而似带了些许嘲意,他原本尚存的几分关切也荡然无存。
“有活着的官很难得?”
“放心,借你吉言,很快这位颇为难得的大人也要没命了。”
他说完,片刻后又悄悄朝她瞥过一眼,见她慢慢低下头,却看不清神情,原本要踏出去的脚顿又收回。
“……”
他在她身侧站定,又稍稍探头想看看她什么表情,可到底祝琬身量不及他,这会她低着头,什么都看不到。
祝琬低着头,自然知道他在打量自己。
她故意不擡头,便只见他脚下欲行但止,竟被她觉出几分无措来,她敛住笑意,重重吸吸鼻子。
身旁人半出鞘的刀复又归鞘,锁扣发出清脆的碰撞响声,在静寂夜幕下似有星落于湖水间,惊起三两只游鱼鹭鸟。
祝琬也不知为何,明明没瞧见他的样子,明明他也什么都没说,可就是有莫名的欢欣自心底往外冲。
她并不迟钝,她知道这段时间个中情绪多多少少是受了身旁人的影响。
他在意她的情绪,而她喜欢他的在意。
身旁陈毓低声开口。
“那人倒也不是非杀不可……”
“……但总归禹州地界里,我不能留他。”
“你若是……”
陈毓说到这皱起眉,似有些烦躁,片刻后再度道:
“……不行,这人不能放。”
“我先去办事,你在这等我,旁边有人保护你,不会有事。”
他拧着眉说完转身欲走,又侧过身拍拍她头。
“总之,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若同情他,那还不如来同情同情我。”
陈毓将刀鞘塞进她怀里,纵身而下。
见他走了,祝琬垂眸看向怀中的刀鞘。
若她是刚离京的时候,定然会于心不忍,会觉得无论如何,他人都没有剥夺旁人生命的权利。
可若有那蛀虫蚂蟥扒在百姓身上吸血啖肉,难道要苦苦等上天垂怜,期待什么时候庙堂中的大人们能往自己早已千疮百孔的身上看上一眼?
怕是在求得公道之前,便已然成了冢中枯骨。
怀中陈毓的刀鞘冰冷,镂空的嵌孔打磨光滑,反射辉芒,祝琬指尖抚过嵌孔,其上原本嵌于其内的玉珏此时正在她心口的位置。
原本是她和陈毓达成合作互换的信物,她怕不甚弄丢了,便将它编成吊坠随身带着。
本是死物,可她往那里摸了摸,触之温热,和那柄刀鞘大不相同。
刀如冰般冷,若非以烈火鲜血滚过,绝难改其寒锋。
陈毓呢?
他是这柄刀还是这块玉?
祝琬胡思乱想着,不知多久,陈毓已经回来,在她面前站定。
他身上没有血气,只闻得到酒香。
她什么都没说,将刀鞘递还给他,陈毓接过,单手执刀,极为自然地将她揽住,腾身而起,从方才那处离开。
这次祝琬视线并未遮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