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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神仙妃子哪里配和她相提并论。◎
祝琬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去应对陈毓,他好像又很了解她,很多时候她什么都还没说,他便已然觉察到她的心思。
这让她在面对他时很不自在。
譬如现在,他口中说着“我很听祝姑娘的话”,可他做的事情又切切实实是让她心中不快的。
他不走,她又不想当真在街头巷口同他说这些事,终是让他进了自己的住处。
进屋,祝琬让言玉将门关好,周围也不许有人走动,她坐到一旁煮茶,也没理陈毓在做什么,一边洗盏一边想事情。
陈毓把太子弄到卫王处,且他又真的不想让朝廷的人现在就到禹州来,那么想必不日京中便会收到线报,太子在卫王处“做客”,届时朝中的注意力会落到卫王处,秦家为了赢得皇室的青睐,大抵也会领着朝中的兵将和卫王折腾一阵子。
如此,陈毓便得了空余,他不可能坐守在这偏安一隅当个土皇帝,他也不是这样守成的性子,那么他是打算……
茶渐渐出香,水雾浮浮冉冉,她自己做茶自己饮茶,捧着茶盏看茶汤,一旁的陈毓倒也不见外,他站到她身后看着她的动作,似是好奇一般:“这茶如何?”
祝琬只是笑笑,以为他口渴,自己又不想给他斟茶,便指指一旁的茶台和茶盏,“你……自便吧。”
陈毓闻言点点头,也没什么旁的反应,拿过茶盏自己斟满,在手中晃了晃,“这里的水泡茶用还是差了些。”
祝琬有些稀奇,她煮茶算是有手艺的,在家中时她时常给父母兄长做茶,灯下茶色清透,如磁瓯无异,茶香却极浓郁,只是在京中时她煮茶用的水是离京千里的醴泉新水,以山中石藉于瓮底,非顺风不行船,耗费月余时日方才送入相府的,水尚如此,自更不必说茶的来处了。
但如今禹州不讲究京中那些精细门道,她出门带来的茶虽也是少有的上品,但到底比不了京中,更何况如今出来一遭,她更切身体会到,自己曾经不以为意的等闲物件,对于寻常百姓家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心里弯弯绕陈毓看不出,可她面上的惊奇却毫不遮掩。
陈毓将茶饮尽,放下茶盏,“在下今日方知,在祝姑娘心中我到底是个什么印象了。”
“‘不通文墨,不精风雅之道,成天提着把刀取人性命的叛军头子’,是吗?”
不得不说,他这个形容确实更贴她的印象,便是他知道他识字,此前也看过他喝茶润口,可精于此道和平时受用到底还是不大一样的。
“难道不是吗?”她忍不住小声反诘。
“我此前每次夜晚见到你,你都在杀人。”
祝琬开始慢慢回忆。
“第一天见面,你把那处黑店的所有人都杀光了。”
“后来还有什么处刑俘虏,还有那些禹州的官员……”
她缓缓盯住他,他神色这会坦然又平静,丝毫没因为她方才那些话觉着不悦,她观察了下,继续开口:
“接下来呢?”
“接下来?”陈毓微怔。
“是啊,接下来你要杀谁?”
“梁王吗?”她静静望着他。
陈毓不出声,也不动作,平静同她对视。
答案不言而喻,缄口沉默便已然是回答了,她点点头,继续道:
“你给卫王通了口风,引他在回京路上截住太子,请去自己的驻军之处,无非是想让朝廷和卫王打起来,你好借机吞并梁王的势力,趁势壮大。”
她盯着他。
“陈毓,我不想继续在你这里了。我今夜就要回我外祖父家。喝完这盏茶,你便请回吧。”
祝琬真的开始感到害怕。
她刚结识陈毓时,他虽有叛军的队伍,可那只是草台班子,她见过舅舅和外祖父治军,训练有素的兵将和陈毓这般的泥腿子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她也从来不觉着以陈毓手下的这些人能真的推翻如今的朝廷。
她的父亲这些年在朝中明哲保身,祝氏虽不似十年前那般盛极一时,可到底有余荫,且父亲和外祖父的门生朝野上下不知有多少,待朝局稳定,只要爹爹想揽权,朝局之中仍然会有祝氏的一席之地。
她和她的家族都是希望温和革政的,无论是对朝廷的忠心,还是为祝氏的未来,他们都是倾向于拥护当今皇家统治的。
支持叛党便是附逆,是死路一条,更不用说陈毓这样不自量力的叛党。
可她亲眼看着他就这么入主禹州,隔着遥遥万里搅动京中的朝局,连着父亲外祖父两门尽皆受了影响,而他蠢蠢欲动还想要吞并梁王的势力。
祝琬觉着自己好像一脚踏在不见底的渊口,不知名的引力引着她踏进不归路,一旦失足,她会拖着自己和家族灰飞烟灭,化作政治争斗的齑粉。
她怕了,她要回家,只要她离开这里,只要她这个代表这祝氏的人从这里离开,这个怪物便是将朝局搅得天翻地覆,都和她没关系了。
“你不能走。”
陈毓慢而冷的声音打断祝琬的思绪。
祝琬睁大眼,“你要把我关在这里?”
“……”陈毓被她的话噎了一下。
她不知道想到什么,防备地退到几步之外盯着他,“我爹爹是给我留了人的,你不放我走,那若是我死在这里,外祖父一定会出兵剿杀你,你想做的事一样做不成。”
陈毓点点头,顺着她的话冷声嗤她,“你倒是有骨气。”
他其实并没觉着自己是在威胁她,他甚至觉着自己对她的语气实在是好得不能再好了。若是旁的人在他面前……不,也就是她了,旁的人根本就不会这样留在自己身边这么久。
可他都还没说什么,她便开始自己吓自己,还曲解他的意思,她这般,陈毓也不想多解释。他起身想走,行至门口,忽地回头看她一眼,却见她的目光落在房中高柜上,一副盘算什么的样子。
他忽地觉着头疼,不用问他都知道她这会在想什么。只怕是他现在走了,她今晚就要想办法出禹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