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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唤她琬琬。◎
陈毓回到住处没多久便开始发高热。
祝琬拉着他出了大牢,寻来门口的守卫,去陈毓的住处报了信,如期带着人来接陈毓和她,那会陈毓已经开始发热,站都有点站不稳,堪堪靠着她,甚至双手还要抱着她的手臂。
一副脆弱需要庇护的模样。
想到这些祝琬心里都有些好笑。
陈毓,一个整天提着他那柄破刀要杀人、面不改色拭去刀锋上淌的血的人,怎么会需要旁人庇护他。
可她手臂上传来的重量,身侧人灼热而微弱的气息,都在提醒着祝琬,他现在好像又真的很需要庇护。
如期看到陈毓这幅样子竟没有祝琬想得那般慌乱,他将陈毓送上马车,用厚实的毯子将他盖好,祝琬坐在马车里,她本想自己回到住的地方去,可陈毓闭着眼躺着,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袖,如期把他送进卧房他都不松手。
祝琬坐在床边,看着陈毓。
她没想到他会抓着她不放手。
在她心里,她总觉得自己和陈毓既没到这样的关系,也没有这样的感情。
即便是现在她对他有些朦胧的念想,她若是病了也只会唤娘亲唤爹爹,甚至说不定病一场好了,连对陈毓那点子想法都随着病去而消散了。
她不是闺阁里不知事的深闺小姐,对情爱懵懵懂懂,爹娘也不希望她被养地那般天真,她的姐姐祝瑢便是吃了这样的苦头,她每每想到都替姐姐不值。
祝琬清楚地明白自己对陈毓的那一点点好奇源于什么,她也明白这些都不会长久。
她自问也从来不是什么长情长性的人。
可陈毓呢?
他紧紧攥着她衣袖的时候,心里又在想什么?
祝琬将目光慢慢从睡着的陈毓脸上挪开。
他想什么都不重要。
他是叛党,而她的家族是世代忠良。
每每想到这些,祝琬心里便什么旖旎的想法都没了。
祝琬看着陈毓,忽地觉着羞惭。
陈毓攥着她的劲力当真便那般大吗?当真便挣脱不开吗?到底是挣不开还是默许了……甚至是纵容了?
她又是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待在这里?
祝琬在心底质问自己。
陈毓这人,貌虽不扬,却怪得很,每每同他相处,她都会做一些蠢事。
她打算回自己的住处,纵是梁王在打她主意又如何,他这会只想找更强力的盟友,总不会愿意同外祖父对上的,她要给外祖父写信,尽快回到家中。
祝琬正要起身,陈毓正好醒过来,他目光迷茫,缓缓打量周遭,最终落到她这里。
他定定地看着她。
刚醒过来的时候陈毓还不大清醒,乍见她尚以为自己犹在梦中。
那些年在军中,很偶尔的时候他也会梦见她,有时是她在自己桌案对侧读书写字的样子,有时是她扑进她其他兄长怀中撒娇卖乖,也有她被自己气得哭着掉眼泪,嚷着说再也不想见到他了的模样。
他从不觉着自己如何关注她、在意她,他一度也觉着自己并不喜欢这个便宜妹妹,可离开祝家去到军中,每每只有梦见她的那个夜晚,他睡得最为安眠,于是他便也放任她占据住自己心底的某处。
彼时他觉着,他总是也要有个家当做念想的。
可今时今日,陈毓清醒过来后感受到自己掌心传来的她纤细手腕的触感,他几乎是如被灼伤一般地狼狈放开她。
他病了,他身上新伤旧伤无数,可无论是入骨的箭伤还是化脓感染他都觉着不痛,被她划过的那道仅仅只是破了皮的伤口却很痛,握过她手腕的掌心更是烧灼,他的心中酸胀难言,什么东西鼓动着好像要撞破他的胸腔。
他知道那是他的秘密。
他藏了很多年,差点连自己都骗过去了的秘密。
陈毓定定地看着祝琬,昏昏烛光下他的眼瞳是琥珀色的,可他的眼神一定不够干净,因为那里面藏着他卑劣的占有欲。
“……”
“……陈毓?”
祝琬稍稍扬声唤他,这人醒了也不说话,动也不动地死盯着她,唤他也没反应,怪吓人的。陈毓被她的声音唤回神,忽地,他将身上盖着的衾被拉起来蒙至头顶。
这是在做什么?
祝琬有些瞧不懂了。
她试着把他从被子里扒出来,可他好像在跟她较劲,扒开一边便将另一边拉起来,尝试半晌,祝琬出了一身汗,他挺大个人还埋在里面。
那这便是不想见到她?
左右他也松开她了,自己也确实不该在这里待着,她隔着被子轻轻拍拍他:“那你……歇着,我先回去了。”
她说完便起身,床上那一团又忽地探出手准确地拉住她的袖摆。
“别……”她听到那一团含糊的声音,却听不清说得什么。
祝琬站在旁边,看着陈毓从衾被中露出眼睛小心地看着她,像是她小时候逗弄过的小金鱼,靠近点就吓得游出去老远,可见她要走了又巴巴地甩着尾巴游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