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037 - 义兄 - 云山雾潋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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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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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明日晨星初上,她再不会对他心软。◎

祝琬走上长街,陈毓的人不敢请大夫,但他外伤感染,不能不用药硬撑着,她不知道城中的药铺可不可信,但多跑几家应该也不会太惹眼。

城中药铺有十几间,有几间但看匾额多少看得出是同一个东家的,她便只去其中一家,从城西到城东,她跑了几家药铺,变着说辞,终是将要买的药材买齐,然后回到陈毓的住处,称量好后让如期帮她煎好。

如期欲言又止,似有顾虑,但到底什么都没说,只小心看着火候,祝琬在一旁看,也没吭声。

她知道如期想问什么,无非是在哪里买的,怎么买的,有没有透露具体的病人伤情之类的,说实话,她也没把握,可买都买了,便是当真泄漏了,那只能是陈毓倒霉了。

他这伤,若是不用药,往小了说月余都好不了,往大了说,说不得几日高热不退人就烧废了,不管他有什么大业图谋,总得先活着才是。

再则,她想救的只是眼前的这条人命,至于他的筹谋和她本就没关系,他若是造不成反,那她便是回了家都要在门口挂个灯笼高兴高兴。

只是想是这样想的,可这药煎好了,祝琬端来放在陈毓面前,见他看了一眼也没问是什么便要喝,她还是将他拦下。

“你等等……”

“陈毓,这碗汤药的方子不是大夫开的。”

祝琬犹豫了下,继续道:

“我小时候是个药罐子,因此也看过几本医书,谈不上懂医术,这方子是我看你伤口后想到的一个勉强算是对症的药方,但我不敢保证……不敢保证到底能不能治好你。”

她其实对自己还是挺有信心的,见陈毓没言语,又道:“但我虽然不算是大夫,可小时候给我看病的太医们都说我还挺有天赋的,而且我确实救活过很多……”

祝琬越说声音越小,最后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总之,你不想在城中寻大夫来给你看诊,可我觉着像你这么撑着,也未必能好,反正喝不喝你自己决定吧。”

“你救活过什么?”陈毓似是笑了下,端过药碗,看向她问道。

“……救活过爹爹给我养的小兔子、缱缱大哥养的鸟儿,还有表兄最喜欢的马儿……”

陈毓低笑出声,她不知道,她救活的小兔子是义父遍寻京郊所有养兔的农户家里寻来的一只一模一样的,高家的那只鸟也不是同一只,她表兄的马儿是后来寻了马场的人来看过才好的,但他什么都没说,他只是端过药碗在祝琬忧心忡忡的目光下饮尽递给她。

他有些高兴。

如果他喝了这药,好起来了,那他就是她真真正正救活的第一个人、第一条命,也是唯一一条性命。

如若他能以这样的方式死去,那这于他而言是又一次神明的垂怜,上一次是他第一次真真切切地瞧见她的模样。

何况,她总是能救他的。

祝琬实是有些没想到,他那么冷僻的人,竟然这么信任她。

她心情颇有些复杂,但到底也什么都没说,低着头端着药碗快步出门,推开门的一瞬间,凉风直接吹透她,不远处的如期看见她这幅样子,也不意外。

“你也别难过,主子不是不信任你,只是……”

“主子喝了?”如期接过药碗瞥了眼,面露震惊,没控制住声量地问道。

祝琬这才明白自己会错意,她以为如期当时磨磨蹭蹭,是怕她泄漏陈毓这里的消息,原来他是觉着陈毓根本不会喝,但她这会心里实是有些乱,只将药碗递给他。

她转回房间,关上门,靠在门上。

房间里还有些汤药的味道,她心里乱糟糟地,说不上什么滋味,她倚着门发愣,便听见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她走进去,看见陈毓解开衣衫,手里拿着她的那柄匕首,作势要……自尽?

祝琬冲进去,从他手里夺过刀,动作快地陈毓都愣了一下,他看向她的目光也有几分她辨不出的莫名意味。

“从没有人这么轻易地从我手里夺我的刀。”陈毓道。

不想活了的人情绪好像还挺平稳。

她握着那柄匕首,努力措辞,“我以为你要……”

祝琬将匕首递还回去,陈毓接过后看向胸口,祝琬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她其实并不太想看,素来她都看不了这种血肉模糊的伤口。

陈毓是精瘦的身形,但胸膛还是有些结实劲儿的,只是这会细看,祝琬才发现他身上除了刀枪的伤痕,似乎还有些烧伤。

“你身上也有烧伤吗?”她注意到了,便也出声问出来了。

他是想要用匕首清理那处感染化脓的箭伤,闻言他连一丝停顿都没有,声色如常地反问:“你还认识烧伤?”

“我家兄长身上也有,是他小时候住处失火留下的。”

“难怪。”

陈毓自己清理伤处,动作熟稔,一副早已做习惯了模样,看得祝琬有些发怔。

那柄匕首应是他自己用热水烫过,他好像划开的不是他自己身上的伤口,一声都不吭,但祝琬能看到他挑破伤口连成血痂、剜去化脓粘连的血肉时微微颤动的身躯。

祝琬想别开眼不看,却又想看,她甚至能听得到他轻微的痛喘,只是他不言语,她也说不出话。

良久,他放下匕首,拿过祝琬买的外伤药上好,用准备好的绷带自己将伤口包好,似这般自己处理伤口,他应是经历过很多次了,甚至都不需要旁人的帮助。

看够了,祝琬擡头,恰对上他的眼。

他也在看她,他眸光专注且带着几分藏不住的侵略性,大多数时候祝琬都猜不到他的想法,可这会只是这样对望一眼,她便觉着好像读懂了他的心思。

她低头拿过方才他自己处理伤口的那柄刀,浸没在一旁的水盆中,血色渐染,用指尖碰了碰,将丝丝缕缕的血色触碰得好像弯缠的丝线。

而她指尖无意中沾染上的他的血见了水也溶进水中,再擡起手时,她手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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