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沈清秋站在清静峰后山的悬崖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修雅剑的剑柄。三个月来,他用尽各种方法验证这个世界的真实性
——百般地折磨洛冰河,跑到更远的地方,想要看看这个幻境有多远,又或者不自量力地再去找柳清歌打一架。
每一次,结果都令他心惊。
"师尊…"
身后传来熟悉的呼唤,沈清秋转身,看见洛冰河端着茶盏站在三步之外。少年额角还带着昨日被他用砚台砸出的淤青,却依然笑得温顺。
"弟子新煮的茶,您…"
沈清秋突然出手,修雅剑出鞘三寸,寒光直指少年咽喉。洛冰河浑身一颤,茶盏脱手坠落,在青石板上摔得粉碎。
"师、师尊?"少年脸色煞白,却不敢后退半步。
剑尖抵在喉结处,沈清秋能清晰地感受到脉搏的跳动。太快了。这个洛冰河的心跳快得不正常,就像...就像真的在害怕。
"你究竟想要什么?"沈清秋压低声音,"看着我重复这些戏码很有趣?"
洛冰河茫然地眨眼,睫毛在晨光中投下细碎的阴影:"弟子…不明白…"
"够了!"
修雅剑完全出鞘,剑气在山崖上刮出一道深痕。沈清秋看着少年踉跄着后退,眼中终于闪过一丝真实的恐惧。
这不是幻境。
幻境不会如此真实地模拟出冷汗浸透衣背的触感,不会完美复刻晨风吹动发丝的细微触觉,更不会...让洛冰河露出这样生动的表情。
沈清秋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他真的回到了过去,回到了悲剧开始之前。
而此刻,洛冰河就站在悬崖边缘,毫无防备。
杀了他。
这个念头如毒蛇般窜上心头。只要轻轻一推,未来的魔尊就会消失在万丈深渊之下。沈清秋向前迈了一步,修雅剑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师弟。"
岳清源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响,不是来自外界,而是直接在他脑海中回荡:"可曾想过,如果当初你没有那么对待洛冰河,今天这一切根本不会发生。"
沈清秋的剑尖猛地一颤。
"…事到如今,你为什么还一点都不想想自己的过错?"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在头顶。沈清秋看着眼前瑟瑟发抖的少年,突然发现洛冰河比他记忆中要瘦小得多——肩膀单薄,手腕纤细,眼中满是惶惑与不解。
这不是那个洛冰河。
至少现在还不是。
沈清秋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口,恍惚间以为自己回到了几十年前。
这里是他和岳七曾经偷窃行乞为生的地方。
记忆里泥泞肮脏的巷子,如今铺着整齐的青石板;曾经饿殍遍野的贫民窟,现在商铺林立,行人衣着干净,连乞丐都少见。
他站在一家点心铺前,看着刚出炉的桂花糕冒着热气,老板笑呵呵地招呼着客人。
——这里本该有个饿死的孩子蜷缩在角落,被野狗啃食得面目全非。
沈清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秋府的旧址上,建起了一座书院。
沈清秋站在门口,听着里面传来孩童朗朗的读书声。
"这位先生,可是来寻人?"守门的老者笑眯眯地问。
沈清秋摇头,目光扫过崭新的牌匾——"明德书院"。
没有秋剪罗,没有虐待,没有那场血流成河的复仇。
他擡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那里曾经有一道被烙铁烫出的伤疤,血肉模糊,让他每夜都痛痒难忍,直到后来他想法子去了。
无厌子死去的那片山林,如今郁郁葱葱,鸟雀啁啾。
沈清秋站在溪边,看着清澈的溪水流过光滑的石头。
这里本该浸透鲜血,尸骨堆积,连野兽都不敢靠近。
可现在,只有几个孩童在浅滩处嬉戏打闹,笑声清脆。
他弯腰捡起一块石头,光滑圆润,早已被水流冲刷得看不出棱角。
就像他自己。
沈清秋在溪边坐了一天一夜。
凭什么这个世界可以如此美好?凭什么那些痛苦只有他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