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洛冰河是在北境回来的第三日下山的。

山脚的镇子传来消息，说是有魔族余孽作乱。他本可以等几位师兄一同前往，却鬼使神差地独自提了剑。

早些解决，就能早些回山见师尊。

——这个念头，成了他最大的破绽。

魔族余党比预想的难缠。

洛冰河追到山谷深处时，暮色已沉。残阳如血，将嶙峋怪石映得如同张牙舞爪的妖魔。

"小道友追得这般紧..."沙哑的声音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可是急着回去邀功？"

剑气横扫而过，却只劈散一团黑雾。雾气重新凝聚时，化作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慈眉善目地冲他笑。

"梦魔。"洛冰河剑尖微颤，想起典籍中的记载。

老者抚掌大笑："难得还有人认得老朽！"笑声突然一收，"那你可知——"

黑雾暴起！

"你最敬爱的师尊，心里其实怕极了你？"

洛冰河挥剑的手滞了一瞬。

就这一瞬，足以让魔气钻入灵台。

回山复命那日，洛冰河特意换了件高领衣袍。

"魔族余党已剿灭。"他垂首汇报，喉结上的黑纹被衣料遮得严严实实，"共七人，皆已伏诛。"

洛冰河正要告退，忽听沈清秋道：

"为什么不报告你遇到梦魔的事？"

折扇"嗒"地一响，像惊堂木拍在心上。

洛冰河猛地擡头，正对上沈清秋深不见底的眼睛。

师尊怎么会知道？

难道…

沈清秋看着洛冰河瞬间惨白的脸色，自嘲地笑了。

他本只是试探——毕竟这一世的洛冰河总爱往山下跑，回来时又总下意识摸脖子。

没想到真诈出来了。

"师尊，梦魔说…"洛冰河嗓子发紧，"你对我的好，不是真的。"

"所以你信了？"

"弟子永远相信师尊。"答得飞快，指尖却掐进了掌心。

沈清秋低头整理袖口，露出一截手腕，光洁完好——那里本来会有道伤疤，一道被铁链磨出来的伤。

沈清秋低垂着眼：“梦魔惯会蛊惑人心。”

“回去每晚抄十遍清心决，为师会想办法把他逼出来。”

洛冰河怔住了。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又猛地攥紧衣袖。喉结上的黑纹似乎在隐隐发烫，像是一道耻辱的烙印，提醒着他——他竟真的对梦魔的话有过一瞬的动摇。

师尊发现了…

师尊会怎么想？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却又紧紧抿住。解释什么呢？说自己只是怕师尊担心？说自己其实并未全信梦魔的蛊惑？可若真是如此，又为何要隐瞒？

最终，他低下头，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弟子遵命。"

他信师尊。

哪怕此刻师尊让他去死，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拔剑自刎。

可沈清秋只是看着他，目光平静得近乎遥远。

"洛冰河。"

沈清秋站在逆光处，轮廓模糊得像是随时会消散。

"不要被梦魔蛊惑了。"

洛冰河的眼眶骤然一热。

师尊没有厌恶他。

师尊…还在教他。

他深深俯首，额头几乎触到地面："…是。"

起身时，他的指尖仍在微微发抖，可脊背却挺得笔直。

他会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