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要日日相见
第21章要日日相见
丹陵是南北往来的重要通道，这会县衙严惩了几个跋扈专横的商户，阵仗极大。
不过过了最初的新鲜劲，流言就多了。赵拙自三年前赴任丹陵知县以来，并未有过大的手笔，这是头一回，于是便有传言说赵大人有了依仗，这才硬气一回。
裴蕴初听了心存疑虑，不过也的确明白丹陵城城中官商勾结严重，赵大人根基不稳，想要成事，阻拦颇多。
惩戒的几个商户都是商会的会员，这不让人多想都难，不过其中没有陈家的隆源商铺，裴蕴初还记着私仇——韩莲平白遭受了无妄之灾。
过了中秋，入秋很快，过街的风吹得人发冷，没人买扇子了，隆源商铺卖不动了，韩莲也不卖了，背篓里斜放着金鱼草和桂花，带着一股香气满街逛。
小吉跟着韩莲到处跑，嘴上说自己是乞丐没处去，但都知道他是在保护韩莲，裴蕴初见他跟在韩莲身边，笑话他像个小影子。
三人闹了一阵，一起用了点糕饼和热茶，裴蕴初顺势跟小吉打听起李群霄的行踪来。
小吉的确知道，因为这几天李群霄都在澄湖上飘着，很晚才回府，有时候干脆不回，裴蕴初这才知道自己为什么去李府频频扑空。
看来想见面，得去澄湖。
不过去也见不着，水师重地，一靠近就被拦，传话都困难，后来裴蕴初估摸着李群霄下过死命令了，不然不会他连问话都没人搭理。
兵营里，李群霄刚从湖面上下来，袍角和长靴湿着，面上也覆了层薄薄的潮气。
侍卫卢苇递去一方帕子，“赵大人央人来道一声谢。”
送到兵营的军需出了纰漏，李群霄顺着往上查，发现东西在进了仓库之后被人以次充好，李群霄查清了来龙去脉，把涉事的人都送进了县衙，让赵拙威风了一回。
李群霄隔着帕子拧手指，随口道：“该谢的人不是我。”该谢阮正源，他愿意自断臂膀，真够厉害。
卢苇不这么觉得，心想，正是李大人故意让人模糊了军需用品的标记，引阮正源的人上道，这才有了后来的事。
不过要是溯源，其实是裴蕴初报官闹出来的动静，才让他们注意到丹陵城大商之霸道，现在严惩几个小商，也就是灭灭阮正源的威风，还不能撼动阮正源分毫。
就说他们在澄湖训练水师，维持澄湖安宁也就是分内的事，却遭到了商会民团的不满，就查明着说想让他们走了。
对此，李群霄是不理的，卢苇倒是愤愤不平，都明白的，民团靠商会供养，他们一来，相当于砸了他们糊口的家伙，生气倒也合理。
可要是不配合水师练兵，擅自截流，开放暗渠，就太过分了，今日李群霄的衣裤正是因为船行不畅被溅湿的，否则也不会回来那么早。
不过既然回来了，卢苇也就交代了营里发生的事。
“万木春楚云又来了。”
连着来了有三天了？李群霄拧了眉，越发不快，卢苇清楚李群霄的意思，楚云来一次就赶一次，没什么好说的，但今天实在是……
“大人……楚云他……”
卢苇到了营门，见着裴蕴初便突感头疼，觉得此人真是难缠！
换做旁人早就逮起来了，也就是他跟李大人有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在，才只是数次驱赶他，偏他不知分寸，赶了又来，赶了又来。
只苦等就算了，他还跟守营的营兵搭话，在营门嘻嘻哈哈，搅得军纪大乱。
卢苇赶到的时候，正看到年轻的营兵跟裴蕴初聊得起劲，走近一听，说什么万木春、姑娘和花酒，当即拍了那年轻的营兵一掌。
“去领军罚。”
裴蕴初提了提手里的食盒，问卢苇：“我也要领吗？”
卢苇哪敢得罪他啊？不接他的话，只说李大人要见他。
持之以恒，金石可镂，裴蕴初高兴，笑着道谢，跟卢苇进去的时候还冲守门的营兵说：“下次来万木春我请客。”
前面带路的卢苇差点把自己绊倒，心想祖宗你快别说了！转头看了他一眼，裴蕴初明白的，冲他一笑：“我不会乱看的。”
进了屋，刚说出的话就抛到脑后，裴蕴初正撞上李群霄更衣，使劲看，还上手，放下食盒就过去了。
李群霄看他一眼，转过头继续系扣，从上至下，裴蕴初站到他面前，不复苦等几日的倔强，垂着眸子，乖顺得很，替李群霄系扣，从下至上。
李群霄也没赶他，撤了手，让裴蕴初帮系扣，他又要脱湿掉的裤子和长靴，李群霄让他来，坐在了床边。
裴蕴初蹲下来替李群霄脱了靴和袜，裤脚全湿了，床上就放着干净的长裤，可要他主动脱人裤子……
李群霄自己把裤子脱了一半，裴蕴初很自然地将他半截裤子剥去，又见腿脚有些湿，湿了帕子来替他擦。
一套动作下来倒是流畅，裴蕴初没刻意避着他，手指划过皮肤的时候，觉得他身子挺暖乎，不过他知道李群霄一直盯着他。
备好的衣服仍是玄色，黑魆魆的一套，与李群霄从不和缓的面容相得益彰，冷得很，裴蕴初也不介意，又在李群霄面前打开了食盒，把里头的几叠小菜和一合饭都拿了出来。
李群霄走过来在桌子前坐下，摆出一副要用膳的样子，不过没动筷，裴蕴初擡着筷子愣了下，后知后觉地想到了什么，用另一双筷子将饭菜都尝了一遍，李群霄这才肯接过他递来的筷子。
李群霄用膳不算很斯文，虽然不出大动静，但用膳很快，一合饭很快就见底了，看不出胃口好不好，吃得也不算香，很赶，除了喝汤的时候。
裴蕴初见他喝汤的时候有些犹豫，细嗅了会才肯喝，裴蕴初心想，这次是排骨汤，不比上次的参汤香醇是一定的。
裴蕴初伺候李群霄用完，紧接着就收拾，在他面前挽了衣袖，露出一小截腕子，他手指修长，碗筷的时候，凸起的关节正落入李群霄眼底。
这样好的手，没用来弹琴了，千方百计地要伺候人，偏他还问李群霄：“大人可要休息一会？”
李群霄不说话，裴蕴初又说：“那我伺候大人休息吧？”
他的动作很轻，碗叠在一起不会磕碰出刺耳的动静，说话声也不大，是含着些笑意的，与弥漫着一点腥潮气和汗味的营地格格不入。
他整个人都跟营地格格不入，李群霄冷冷地看着他：“你来这里到底想干什么？”
裴蕴初手顿了一下，随后他合上了食盒，双手按在盖子上，身子微倾，笑得眼角弯起来，很坦然地说：“我想见李大人。”
嗒的一声，食盒扣上了，裴蕴初转过身，后腰抵着桌边，还站着，这就比李群霄高了，可他含着下巴，眼帘半垂，姿态很低，“李大人不肯去看我，那我只好自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