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星阁·天命星图
落星阁·天命星图
离开归墟堂半月后，苏妄和裴昭在终南山深处找到了落星阁。
这座阁楼藏在海拔三千尺的“望星崖”上，崖壁常年被云雾笼罩，只有每月初三至初七，云雾会短暂散去，露出通往阁楼的石阶。两人赶到时恰逢初五，云雾如薄纱般缠绕在石阶两侧，石阶上刻着北斗七星的图案，每级台阶的星纹里都嵌着细碎的萤石，在日光下泛着幽幽的光。
“这阁是按‘紫微垣’布局的。”裴昭指着崖顶的阁楼轮廓，阁楼共分七层，每层的飞檐都对应着一颗星辰的方位，“《史记·天官书》说‘紫微垣为天帝居所’，看来落星阁的主人，是个精通风水星象的高人。”
苏妄的堪舆令与掌心的龟甲“水天图”同时发烫，令符上的云雷纹与石阶的星纹相呼应，竟在云雾中投射出一条光带，直指阁楼大门。她踩着光带往上走，每踏一级石阶，对应的萤石便亮起，像在点亮夜空的星辰。
阁楼大门是整块黑曜石雕成的，上面刻着幅巨大的星图，图中北极星的位置嵌着块水晶，水晶里封存着一缕星光，触碰时会随指尖的移动而变换方位。
“是‘定星门’。”苏妄认出这是《营造秘录》中记载的上古机关，需将水晶星点移到特定方位才能开启，“按‘水天图’的指引，北极星应在‘紫微左垣’的‘上宰’星旁。”
她调整水晶的位置，黑曜石大门发出“咔嚓”的轻响，缓缓向两侧打开，露出里面的景象——阁楼一层没有梁柱，中央悬着个巨大的铜制浑天仪，仪上的星辰与天幕完全对应，仪座上刻着“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八个篆字。
“这浑天仪是活的。”裴昭伸手触碰仪上的“岁星”（木星），整个仪器竟缓缓转动，一层的天窗随之打开，阳光透过天窗照在地面，在青砖上投下星轨的影子，“影子指向的方向，应该是通往上层的楼梯。”
顺着星轨影子的指引，两人登上二楼。这里更像间书房，书架上摆满了用星砂（一种夜间发光的矿石）撰写的书卷，内容都是关于星象与王朝兴衰的记载。最显眼的是墙上挂着的《大楚星运图》，图上用红线标注着开国以来的重大事件，每个事件旁都画着对应的星象，其中“永熙十年”的位置画着颗流星，流星的尾焰指向金陵城的方向。
“这是预言。”苏妄指尖抚过流星的轨迹，“画这图的人，早就预料到今年会出事。”
书桌上的青铜笔洗里，泡着支狼毫笔，笔杆上刻着“星衍子”三个字。笔洗旁压着张字条，字迹清瘦有力：“紫微动摇，帝星失色，非人力可挽，唯‘双星’可定。”
“双星？”裴昭的目光落在苏妄与自己身上，“难道是指我们？”
三楼的格局与前两层不同，没有书籍和仪器，只有一面墙的星象壁画，壁画尽头的石壁上，嵌着块半透明的“星晶”，晶体内封存着一段影像——一个穿着道袍的老者正在观星，他身边站着个少年，眉眼竟与裴昭有七分相似。
“是星衍子！”苏妄认出老者的衣着与笔杆上的“星衍子”落款相符，“那少年是……”
“像我父亲。”裴昭的声音有些发紧，他耳后的咒文在看到影像时微微发烫，“我父亲年轻时，确实曾在终南山学过三年星象。”
影像里，星衍子指着天象对少年说：“你看这‘荧惑守心’（火星运行到心宿二附近），此乃大凶之兆，预示着帝王有灾，天下将乱。但乱中有序，会有‘双星’降世，一星主生，一星主杀，共同平定乾坤。”
少年追问：“师父，双星是谁？”
星衍子摇头：“天机不可泄露，只知他们与‘归墟’‘黄泉’相关，需经七处古宅试炼，方能得见天命。”
影像到这里突然破碎，星晶发出刺眼的光，将两人卷入一片混沌——再次睁眼时，他们竟站在一片星空下，脚下是透明的星轨，无数星辰在身边流转，其中两颗星格外明亮，一颗泛着金红（像苏妄的血脉），一颗带着赤黑（像裴昭体内的残魂）。
“这里是‘星虚境’。”苏妄认出这是《营造秘录》中记载的“天境”，只有血脉与星辰相合者才能进入，“星衍子在引导我们看‘天命’的真相。”
星轨突然重组，化作大楚开国皇帝萧烈的身影，他手持长剑，剑上沾着前朝太子的血，身后的星象显示“紫薇垣”被“煞星”侵扰。接着画面一转，出现巫女长明的身影，她的血滴在星图上，竟净化了煞星的戾气，而裴昭的父亲站在她身后，手里握着枚与裴昭相似的青铜令。
“原来如此……”苏妄的声音有些颤抖，“所谓‘天命’，不是指王朝的宿命，而是指‘平衡’。萧烈夺位打破了平衡，需要巫女的血脉与裴家的守护来弥补，我们的存在，就是为了让被打破的平衡重归正轨。”
裴昭握住她的手，星虚境里的两颗亮星突然相撞，化作道白光——两人瞬间回到落星阁三楼，石壁上的星晶已经碎裂，碎晶里躺着枚新的凝血针，针上刻着“衡”字。
“‘衡’，平衡。”裴昭捡起凝血针，“守陵人要的不是颠覆或守护某个王朝，而是维持这种血腥的平衡。”
阁楼外突然传来雷响，云雾再次笼罩望星崖，崖下传来人声，是守陵人的队伍，他们举着青铜面具，显然是来“验收”试炼成果的。
“他们来了。”苏妄将星衍子的字条折好藏入怀中，“星图上标注的下一处古宅，是‘璇玑宫’，在漠北沙漠深处，那里藏着‘双星定衡’的方法。”
裴昭的软剑在手中转动，剑身在星砂的微光下泛着冷光：“那就去漠北。我倒要看看，这所谓的‘平衡’，能不能由我们自己说了算。”
两人顺着阁楼的密道离开时，星衍子的书房里，那幅《大楚星运图》突然自燃，火焰中浮现出最后一行字：“璇玑转，双星现，乾坤定，旧尘灭。”
密道尽头的微光里，苏妄回头望了眼被云雾吞噬的落星阁，掌心的堪舆令与裴昭的青铜令轻轻相触，发出细碎的嗡鸣——那是双星共鸣的声音，在通往漠北的风沙里，预示着一场终将到来的终结与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