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亲之诺与暗伤
血亲之诺与暗伤
书房的烛火晃了晃,将塞缪尔的影子投在古籍上,像只蛰伏的蝶。宁绒绒磨着墨,指尖蘸着砚台里的墨汁,心里却反复回响着刚才塞缪尔不经意说的话——“认可?血族的认可,从来只给血亲。”
血亲。
这两个字像块冰,落进她心里,激起层层涟漪。她从狼奴那里听过,血族的“血亲”不是普通的亲人,是通过仪式绑定的、共享血脉的存在,近乎于人类的“伴侣”。成为血亲,自然能得到整个家族的认可,自然能踏入地下城。
可……那意味着她要彻底和吸血鬼绑定。
宁绒绒偷偷擡眼,看向窗边看书的塞缪尔。他今天穿了件银灰色的衬衫,领口微敞,露出的锁骨线条利落,深紫色的眼眸在书页间流转,专注得让人不敢直视。这样的他,强大、优雅,却也冰冷得像块万年寒冰。
她从未想过“伴侣”之类的事,更没想过对象会是个活了几百年的吸血鬼。她甚至……连人类的情爱都没经历过,更别说这种需要共享血脉的、诡异的绑定。他会看得上自己吗?还是说,他对“血亲”的定义,仅仅是找个合适的容器,延续他的血脉?
“磨个墨都能走神?”塞缪尔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宁绒绒一跳,墨锭“啪嗒”掉在砚台上,溅了她一手墨汁。
“对不起主人。”她慌忙去擦,脸颊却烫得厉害,像被烛火燎过。
塞缪尔合上书,走到她面前,拿起帕子,轻轻擦去她手背上的墨渍。他的指尖微凉,触碰到她发烫的皮肤时,宁绒绒下意识地缩了缩手,却被他按住手腕,动弹不得。
“在想什么?”塞缪尔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垂上,带着探究,“从高塔回来,你就不对劲。”
宁绒绒的心跳漏了一拍,连忙摇头:“没、没想什么……就是在想……古籍上的故事。”
塞缪尔没戳破,只是擦完手,将帕子扔回托盘,语气平淡:“血亲仪式很麻烦,需要长老见证,还得……”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转身坐回窗边,重新拿起古籍,仿佛刚才的话只是随口一提。
宁绒绒却听得心头发紧。需要长老见证?还要什么?她不敢问,只能低下头,假装专心磨墨,心里的纠结像团乱麻——一边是踏入地下城的钥匙,是离开这里的希望;一边是成为“血亲”的束缚,是与吸血鬼共享血脉的未知。
傍晚去找叶心糖时,她的眉头还没松开。叶心糖正蹲在西院的墙角,给一只瘸腿的雪兔喂胡萝卜,闻言“嗤”了一声,把最后一块胡萝卜塞进兔子嘴里:“想那么多干嘛?什么血亲不血亲的,咱们不是有通行证吗?”
她拍了拍宁绒绒的肩膀,大大咧咧地说:“再说了,就算要什么仪式,塞缪尔那家伙看你的眼神,明显就不对劲,说不定早就盼着你点头呢。你怕什么?难道还怕他配不上你?”
宁绒绒的脸颊更红了,轻轻推了她一把:“别胡说。”
“我没胡说!”叶心糖梗着脖子,“上次在花园,他看你的眼神,跟凯恩看烤鸡似的,都快冒绿光了!”
宁绒绒被她逗笑了,心里的纠结散了些。是啊,她们还有老爷爷给的蝙蝠符,未必非要走“血亲”这条路。
两人正说着话,城堡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狼奴们的脚步声急促地从院外跑过,带着慌张的低吼。叶心糖扒着墙头往外看,皱起眉:“怎么回事?好像出事了。”
宁绒绒的心也提了起来,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她对叶心糖说:“我回去看看,你在这儿别乱跑。”
刚跑到塞缪尔的城堡门口,就看到几个侍卫擡着个人冲了进来,黑袍上沾满暗红的血渍,不是别人,正是塞缪尔。
“主人!”宁绒绒惊呼着冲过去,看到他左臂上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皮肉外翻,血还在汩汩往外冒,染红了半边袖子。那伤口边缘泛着黑紫色,不像普通的刀伤,倒像是被什么带毒的东西划的。
“慌什么。”塞缪尔的声音有些虚弱,却依旧强撑着,“不过是被恶灵抓伤了。”
“恶灵?”宁绒绒愣住,“你去高塔了?”
塞缪尔没回答,只是被侍卫扶进卧室。宁绒绒立刻跟进去,让侍卫们都退下,自己找了药箱,蹲在床边,小心翼翼地解开他的衣袖。
伤口比她想象中更可怕,黑紫色的毒液已经开始往周围蔓延,触目惊心。宁绒绒的手忍不住发抖,却还是深吸一口气,用银剪剪掉周围的烂肉,倒上消毒水。
“嘶——”塞缪尔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深紫色的眼眸紧紧盯着她,“你就不怕我疼死?”
“怕。”宁绒绒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所以我会治好你。”
她的动作很轻,棉签蘸着药水,一点点清理伤口,像在处理一件易碎的瓷器。夕阳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泛着柔和的金光。塞缪尔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看着她抿紧的嘴唇,突然觉得手臂上的疼痛好像没那么难忍了。
他知道她去过高塔,知道她见过那个老东西,甚至可能知道了地下城的秘密。狼奴早就把她偷偷去高塔的事报给了他,只是他没戳破。
“你是不是……打算离开?”塞缪尔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像在说天气。
宁绒绒的动作猛地一顿,棉签掉在地上,她擡起头,眼里满是震惊:“主人,你……你怎么知道?”
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以为塞缪尔对她的纵容只是出于“喜欢艺术品”,没想到他什么都知道。
塞缪尔看着她惊慌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带着自嘲,也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你以为我活了几百年,是白活的?”
他没生气,也没质问,只是伸出没受伤的手,轻轻碰了碰她的发顶:“地下城的路,比你想象中凶险。那扇门后面是什么,没人知道,可能是自由,也可能是……更深的地狱。”
宁绒绒的心跳得厉害,攥紧了手里的纱布:“那你……你要拦我吗?”
塞缪尔却摇了摇头,深紫色的眼眸望向窗外的夕阳,那里正有只飞鸟掠过,翅膀镀着金边。他的声音低沉得像叹息:“我拦不住你,也……不想拦。”
宁绒绒愣住了,怀疑自己听错了。
“那扇门,我也好奇了很多年。”塞缪尔的目光转回来,落在她脸上,带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老东西说的没错,血族困在这片冰原太久了,或许……真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他顿了顿,补充道:“只是,路上的凶险,你得自己扛。我能护你一时,护不了你一世。”
宁绒绒看着他手臂上狰狞的伤口,突然明白他为什么会受伤——他一定是去高塔附近探查了,或许是想帮她扫清一些障碍,又或许,是真的如他所说,也对那扇门好奇。
“主人……”宁绒绒的声音有些哽咽,手里的纱布被攥得变了形。她一直把塞缪尔当成需要提防的敌人,当成逃离的障碍,却忘了他也是个会受伤、会好奇、会说出“护你一时”的……活生生的存在。
“别叫我主人了。”塞缪尔突然说,“叫我塞缪尔。”
宁绒绒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脸颊红得像要滴血。
塞缪尔看着她窘迫的样子,没再逼她,只是闭上眼睛,轻声道:“伤口……处理完了吗?我有点累了。”
“嗯,马上就好。”宁绒绒连忙低下头,用干净的纱布仔细包扎好伤口,打结时特意留了点余地,怕勒得他疼。
处理完伤口,她收拾好药箱,转身想离开,却被塞缪尔叫住。
“宁绒绒。”
“嗯?”她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