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风入怀
松风入怀
一月后,崔泠站在院中廊下,边境战事平息,西越使团伏诛,朝堂风波暂歇,阴霾终于散尽。
身后传来脚步声,“阿姐,思菀姐姐来帖,邀我们去栖云轩赏荷。”
崔泠接过帖子,栖云轩——正是当初永嘉设局之地。
“去吗?”阿满歪头问。
“去。”崔泠笑答,“为何不去?”
盛夏的荷塘碧叶连天,粉白的花苞点缀其间,风过时掀起层层绿浪。
“可算来了!”卢思菀一把拉住崔泠的手,上下打量,“瘦了。”
崔泠莞尔:“你倒是圆润了些。
卢思菀倚在亭栏边,指尖轻点着阿满的额头,佯怒道:“你这丫头,那日竟敢带人闯西华门?若不是无咎山庄的人暗中相助,你们姐妹俩,”话未说完,她自己先红了眼眶。
崔泠执壶为她添茶,温声道:“都过去了。”
卢思菀瞪她一眼:“你也是!明知永嘉设局,还往火坑里跳!”她越想越气,转身又捏了捏阿满的脸颊,“胆子愈发大了。”
阿满笑嘻嘻地躲开,目光却不自觉飘向远处。卢景淮正与几位公子品茶,察觉到她的视线,他举杯遥敬,眼中含笑。
阿满耳尖微热,低头去剥莲蓬。
崔泠见此抿唇一笑,余光瞥见百里琂独自立于塘畔柳树下,崔泠走到他身侧,将一枚令牌递过去。“物归原主。”
无咎令在阳光下泛着光,百里琂没接,只道:“你留着。”
崔泠擡眸:“为何?”
“见此令如见庄主。”他转身看她,眼底映着粼粼水光。
风过荷塘,崔泠忽然笑了:“无咎庄主,行事无愧于心,倒是符合你的性子。”
“何时发现的?”
“柳溪镇。”她轻声道,“第一次见到庄主时,留意到靴底沾着偃松崖特有的红泥。”
百里琂低笑:“原来破绽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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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崔毅回到邺都。他将兵符重重拍在案上:“陛下要我交还北境兵权。”
崔泠斟茶的手稳稳当当:“父亲打算如何?”
“交。”崔毅冷笑,“北境三州儿郎认的是崔字旗,不是这块死铁。”
崔泠点头。交还兵权是表态,但崔家在北境的根基,岂是一块兵符能动摇的?
窗外传来阿满的笑声,她正与卢思菀在院中比剑。崔泠忽然道:“父亲,我想让阿满入崔氏族谱。”
崔毅神色柔和下来:“你安排便是。”
崔泠带阿满去到崔氏祖宅,祠堂燃着线香。
“宋满。”她唤道,“你可愿入崔氏族谱?”
阿满跪在蒲团上,仰头望着崔氏先祖的牌位,郑重点头。
族老提笔蘸墨,在族谱“崔毅”名下添了一行字——女,满,字予姝。
宋满,不,现在该叫崔满了。她接过笔,在自己的手心画了一枚小小的松果。
“这是柳溪镇的松果。”她轻声道,“阿爷若知道,定会欢喜。”
崔泠揉了揉她的发顶:“阿爷会为你骄傲的。”
窗外,夏蝉鸣噪,阳光透过窗棂,将新墨未干的名字镀上一层金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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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察院。赵霁珩独坐案前,灯下堆积的案卷如山。窗外突然雨声淅沥,他提笔蘸墨,在奏本上写下最后一行字。
墨迹未干,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来。”
下属呈上一张纸条,赵霁珩展开,信上只有寥寥数字:许严宽夜访靖王府旧宅。
将信纸凑近烛火。火光跃动间,映出他眼底的冷厉。
“大人,崔家二小姐已伏诛,此案……”
“此案还没完。”赵霁珩打断他,“许严宽敢在这时候去靖王府,必有所图。”
他起身,“去查,看看许严宽到底在找什么。”
下属领命而去。
赵霁珩负手立于窗前,雨幕中,皇城的轮廓模糊不清。
他想起那日宫变,崔泠被诬弑后,他本可以置身事外,却仍冒险入宫相救。
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