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只影独向谁去(29)前来告密。……
第128章只影独向谁去(29)前来告密。……
只影独向谁去(29)
容泽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进了殿门,一进门就扑通一声跪倒在距离太后凤座老远的地毯上,额头紧紧贴地面。
他完全懵了。太后突然召见?
这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自从他开府出宫,太后几乎从未单独召见过他,更别提如此急迫!
难道是许书瑶又在背后说了什么?可最近儿子身体硬朗得很,那两个御医天天围着转,许书瑶忙着带孩子,也没空来告状啊?
半晌,才听到太后那听不出喜怒的声音自高处传来:“擡起头来。”
容泽浑身一哆嗦,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擡起头,目光却只敢落在太后那双描金绣凤的鞋尖上。他努力挤出一个谄媚讨好的笑容:“儿……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金安!许久未见,母后真是……真是容光焕发,艳光照人!儿臣乍一眼望去,母后年轻了好几岁不止,宛如……宛如二八豆蔻少女一般,让儿臣都不敢认了!”他搜肠刮肚,把能想到的、最夸张的奉承话一股脑倒了出来,试图用这种方式缓解内心的恐慌。
若是往常,听到他这番油嘴滑舌、不着边际的吹捧,太后必定眉头紧锁,心生厌烦。
然而这一次,她却没有立刻发作。
她的目光,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审视和探究,缓缓地、一寸寸地扫过容泽低垂的脸。
从他那因紧张而微微抽搐的眉毛,到躲闪不定的眼睛,再到那因谄笑而有些扭曲的嘴角……这张脸,她看了几十年,只觉得平庸、怯懦,带着一股子挥之不去的、属于他生母那个低贱宫婢的小家子气,从未入过她的眼。
可此刻,或许是那夜许琴露“无意”提及的陇西李氏远亲,或许是心底那被强行压制却不断滋长的疑窦作祟,她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带着目的性地打量着容泽的眉眼轮廓。鼻梁的弧度?嘴唇的薄厚?下颌的线条?
竟……似乎……真的……有那么一点点……
不!不可能!
她立刻在心中厉声否定。
一定是自己多心了!被许琴露那番话扰乱了神志,若真有如此相像,为何她过去几十年从未察觉?也从未有人提及。
她强迫自己收回目光,声音刻意放得平淡,仿佛刚才的审视从未发生:“本宫听说,前些日子在许府寿宴上,你食用荞麦面,起了敏症?”
容泽的心猛地一沉!果然!还是被知道了!母后特意叫他来,就是为了问罪?
他连忙将头磕得更低,语无伦次地辩解:“母后息怒!儿臣……儿臣该死!都是……都是儿臣嘴馋!一点小事……一点小事而已!是儿臣自己气血虚弱,体质不争气!旁人吃了都没事,偏偏儿臣吃了就出丑……是儿臣的错!儿臣该死!求母后责罚!重重责罚!”他一边说,一边习惯性地自我贬低。
太后听得眉头微皱。
他如常自我责骂一番,这才小心翼翼地擡头:“母后叫儿臣入宫……就……就只是为了训斥儿臣这件事么?”
“怎么,你还做了其他事不成?”
“儿臣冤枉啊!儿臣对母后的孝心,日月可鉴!天地可表!儿臣日日在宫外,一颗心可都牢牢系在宫里,系在母后您老人家身上啊!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太后,念着母后!恨不能日日入宫,在母后膝前尽孝,替母后分忧!”
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觑着太后的脸色,见她依旧面无表情,心中更是慌乱,连忙抛出准备好的“孝心”:“这不!马上就母后您的千秋圣寿了!这可是普天同庆的大日子!儿臣……儿臣虽然俸禄微薄,府中用度也紧巴巴的……可儿臣就是勒紧裤腰带,不吃不喝,也得给母后您备上一份像样的寿礼!儿臣特意托人,千辛万苦从南海寻来了一尊半人高的极品红珊瑚!那色泽,红得像火,又润得像玉!都说‘千年珊瑚万年红’,正配得上母后您万寿无疆的福分!还有……还有儿臣听说母后礼佛心诚,又让王妃亲自去龙泉寺,求了高僧开光九九八十一日的金丝楠木观音像!保准让母后您……”
他滔滔不绝地说着,试图用这些昂贵的、听起来“孝心满满”的礼物来打动太后,证明自己的“清白”和“孝顺”。然而,他越是急切地表白,越是显得心虚和刻意。那谄媚的视线,如同粘腻的蛛丝,努力想攀附上太后的情绪,却只让太后心底那股因模糊相似感而升起的烦躁和厌恶,更加浓烈。
太后看着他唾沫横飞、极力讨好的样子,心中那点因血缘疑云而起的波澜,彻底平息下去,只剩下冰冷的失望和彻底的厌弃。
无论那点模糊的相似是真是假,眼前这个人,从骨子里就流淌着卑贱与怯懦。他担不起任何重担,只会是祸乱的根源。
她想起了自己那个早夭的、同样愚笨的二皇子,五六岁了还认不全字,说话也含糊不清,被其他皇子远远甩在身后。
直到容修出生,那个孩子仿佛天生就带着帝王的慧光,聪敏过人,学什么都快,每每得到先帝的夸赞,才让她这个皇后,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
眼前这个容泽,简直和他那愚钝的二哥如出一辙!
一股浓重的失望和疲惫感涌上心头,太后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那口憋闷的浊气吐尽,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威严:“好了。本宫叫你来,是想告诉你。过几日便是本宫的寿辰,宫中事务繁杂,人多眼杂。你身子骨向来不好,又刚起了敏症,就在府中好生静养,不必入宫贺寿了。”
不让他来寿宴!
容泽先是一愣,随即心头竟涌上一阵难以言喻的轻松!
他巴不得不来!每次入宫面对太后,都像上刑场一样,生怕说错一句话、行错一步路就招来雷霆之怒。不能参加寿宴,对他而言简直是天大的恩典!
“是!是!母后体恤!儿臣感激不尽!”容泽忙不叠地叩头,生怕太后反悔,“定是儿臣又惹母后生气了,该罚!该重重的罚!”他一边说着,又“啪啪”两声,左右开弓,“虽然不能亲自为母后贺寿,但儿臣在府中,必当日日焚香祷告,祈求佛祖保佑母后凤体安康,寿比南山,长生不老!”
他打完,小心翼翼地擡起眼,偷偷觑着太后的脸色,等待着预料之中的、更严厉的斥责——“不知体统”、“丢人现眼”之类的话语。
然而,预想中的怒斥并未降临。
太后端坐在凤座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张惯常威严、刻板的脸上,此刻却罕见地没有怒容,反而笼罩着一层极其复杂的、容泽从未见过的神情。
容泽被这陌生的目光看得更加手足无措,心底发毛,头埋得更低了。
“你下去吧。”太后语气第一次有着从未有过的温和。
容泽心里愣了下。
“是!儿臣告退!母后万福金安!”然而他更如蒙大赦,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弓着腰,赶紧离开。
太后久久地凝视着容泽消失的方向,良久,她才缓缓开口,对侍立在侧的掌事嬷嬷吩咐道:“传本宫懿旨,自今日起,无本宫或圣上特旨,九皇子容泽,不得擅入宫门。”
“是。”
无论是真是假,都过去了。再查下去,又有何意义?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掀开的只会是足以颠覆朝纲、血流成河的腥风血雨!
先皇死了,容修继位,她也算刚过了一阵好日子。
更何况……容泽是那般不成器的样子……即便……即便真有什么……他也担不起,只会成为他人利用的棋子,死得更快。
她沉默了片刻,又道:“去,请圣上过来。就说本宫有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