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只影独向谁去(28)为己筹谋。……
第127章只影独向谁去(28)为己筹谋。……
只影独向谁去(28)
然而这之后不久,一桩惊天大案骤然爆发,震动了整个朝野。
那日早朝,京城府尹出列,声音微颤地禀报,称有百姓击登闻鼓,状告当朝太傅许儒,罪名骇人听闻——□□民女,欺瞒先帝。
许儒闻言,如遭雷击,猛地擡头,脸上血色尽褪。
御座之上,容修面容平静无波,只淡淡道:“宣。”
一个老者,衣衫褴褛,满面风霜刻满了岁月的沟壑与冤屈,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金砖上,嘶声高喊:
“草民陈春生!有血海深冤!求圣上为草民做主!告当朝太傅许儒,欺世盗名,□□民女,杀人灭口!”
“轰——”满朝文武顿时哗然,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涌起。
许儒浑身剧震,霍然起身:“一派胡言!何处来的刁民狂徒,竟敢在金殿之上污蔑朝廷重臣!圣上,此乃构陷!”
容修端坐于龙椅之上,扫过激动的许儒,并未理会,只是微微擡手,殿内瞬间安静下来。他看向那伏地不起的老者,声音平稳却带着无形的威压:“登闻鼓非虚事不鸣。告当朝太傅,乃泼天之大罪。你所言之事,若有半分不实,便是诛灭九族之祸。你,可知晓?”
陈春生擡起头,老泪纵横,却毫无畏缩之意。
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卷泛黄残破的纸张,高高举起:“圣上明鉴!草民敢以全族性命担保,字字血泪,绝无虚言!草民要告的,是许儒二十余年前,假借丁忧守孝之名,回乡途中玷污我外甥女陈婉兰,致其珠胎暗结之禽兽行径!”
“圣上请看!这便是当年陈婉兰受辱之后,悲愤交加,欲告官鸣冤而留下的状纸!她一个弱质女流,不识文字,便求了乡里一位有良心的秀才,口述冤情,由秀才代笔写下这字字泣血的控诉!状纸末尾,还有她当年咬破指尖,按下的血手印!那秀才虽惧于官官相护,劝她隐忍,但她这份绝望的证物,却被秀才暗中保存了下来!今日,便是铁证!那秀才也已带到宫外,随时可传召对质!”
那卷残破的状纸悬于大殿中央,吸引了所有惊疑不定的目光。
“不仅如此!”陈春生仿佛要将一生的冤屈尽数倾吐,继续高声道,“草民还有人证!便是当年被许儒指派去‘伺候’陈婉兰,实为监视的贴身丫鬟——翠竹!她亲眼目睹了许儒如何伪善,又如何狠毒!请圣上宣她上殿!”
容修目光幽深,沉声道:“宣人证翠竹。”
殿门再次开启,一个身着粗布衣裳、面色惶恐的女子低着头,在内侍的引领下踉跄入殿。她不敢擡头,径直跪在陈春生不远处,深深叩首:“奴……奴婢翠竹,叩见圣上……”
容修的声音自上传来,不带丝毫感情:“翠竹,陈春生所告之事,关乎许太傅清誉及人命关天。你将你所知,从实道来。若有半句虚言,欺君之罪,你当知晓。”
翠竹伏在地上,身体微微发抖:“回…回圣上……是……是真的……奴婢原是许府家生子……那年,陈婉兰和她女儿前来投奔,缘是当初老爷守孝时所有……”
“老爷……老爷怕丑事败露,毁了他守孝的清名,断送仕途,便将陈婉兰母女悄悄接入府中,对外只称是纳的良妾,实则将她们囚禁在后院偏房,命奴婢日夜看守伺候,实则是监视,不许她们与外人接触……”
许儒的脸色已由惨白转为铁青。容修之前明明就知道此事,明明说过保他无虞,为何忽然将这件事翻出来,还桩桩件件人证物证俱在,没有容修授意,这些人又岂能告到皇城,又岂能被带上殿!
翠竹继续道,声音带着哭腔:“可老爷始终觉得她们是悬在头顶的利剑,怕终有一日秘密泄露……便……便命奴婢每日在陈姨娘的饮食汤药中……下入慢性的毒药……”
“毒杀?!”朝堂之上,终于有官员忍不住失声惊呼。
“奴婢不敢不从啊……奴婢每日看着陈姨娘喝下那药,看着她原本秀丽的脸庞日渐枯槁,咳嗽不止,咯血……”翠竹的声音哽咽难言。
“后来,老爷为了彻底铲除后患,竟……竟将自己亲生女儿,许配给当时年逾五十、性情暴虐的太守做妾室!陈姨娘为了保全女儿,在出嫁那日,让小姐穿上她的旧衣,趁着府中忙乱偷逃出府,而她自己……则代替女儿坐上了那顶通往鬼门关的花轿!结果……结果在路上就……就‘急病身亡’了!”
“胡说!妖魔惑众!皆是构陷!”许儒目眦欲裂,指着翠竹和陈春生,又转向御座,“圣上!圣上切莫听信这刁民贱婢的一派胡言!他们必是受人指使,串通一气,要置臣于死地啊!”
翠竹像是生怕被打断,急忙补充道:“奴婢还有人证!宫内曾伺候过先太后的赵嬷嬷!陈婉兰携女初入许府时,赵嬷嬷因事来访,曾与陈姨娘有过一面之缘,还因是同乡说过几句话。后来许老夫人做寿,赵嬷嬷又来府上,还问起过陈姨娘近况……赵嬷嬷可为证!”
许儒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声道:“赵嬷嬷早已荣养离宫,不知所踪!你们找来这些死无对证或远在天边之人,分明就是……”
然而他的话被容修平静地打断:“哦?恰巧,太后寿辰在即,朕听闻赵嬷嬷感念旧恩,日前已回宫预备贺寿。传赵嬷嬷。”
许儒对上容修深黑的眼,猛然退后两步。
片刻后,一位身着深褐色宫装、发髻梳得一丝不苟、面容肃穆的老嬷嬷沉稳地步入大殿。她步履从容,目光锐利清明,周身透着在宫中历练多年的沉静气度。她规规矩矩地行礼,声音平稳无波:“老奴赵氏,叩见圣上。”
容修问道:“赵嬷嬷,朕问你,多年前你可曾在许太傅府中,见过一位名叫陈婉兰的女子及其女儿?”
赵嬷嬷微微擡头,回禀道:“回圣上,老奴确有此记忆。约莫是十几年前,老奴奉先太后之命往许府送赏赐,曾在后园假山旁偶见一位衣着素净、面容憔悴却难掩清丽的年轻妇人,带着一个约莫七八岁、怯生生的小女孩。当时许太傅恰也在侧,见老奴留意,便解释说……那是他新纳的一房妾室,出身乡野,不甚懂事,让嬷嬷见笑了。老奴当时便觉那女子眉宇间郁结愁苦,不似寻常得宠妾室,那小女孩也躲躲闪闪,甚是可怜,故而印象颇深。”
赵嬷嬷这番沉稳笃定的证词,如同最后一记重锤,在环环相扣的人证物证面前,轰然坍塌,碎得干干净净。
“许儒!”容修冷声宣判,“尔身为帝师,官居一品,位列三公!受先帝与朕之重托,执掌文教,标榜天下士林!理应为百官之表率,万民之楷模!然尔竟人面兽心,行此猪狗不如之举!丁忧守孝期间,欺辱弱女,致其蒙羞有孕!事后非但不思悔过补偿,反而百般遮掩,视如污秽,囚禁府中!更丧尽天良,指使下人暗中下毒,戕害性命!末了,为绝后患,竟行李代桃僵之计,将亲生骨肉推入火坑,致其惨死途中!此等行径,恶贯满盈,人神共愤,天地不容!尔还有何面目立于这庙堂之上?有何面目面对天下悠悠众口?有何面目……面对尔终日挂在嘴边的仁义道德、圣贤文章?!”
容修每斥责一句,许儒最终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彻底瘫软在地,他擡起头:
圣上……圣上为何要这样对他?
“欺世盗名,蒙蔽圣听,德不配位,罪大恶极!”然而容修眼中毫无波澜,“着即褫夺许儒太傅之职及一切恩赏,连降三级!即日起闭门思过,非诏不得出府!其过往所有所谓‘清正廉明’之誉,皆属欺瞒!着史官、翰林院,详查其过往言行,凡有沽名钓誉、欺世盗名之处,一概记录在案,昭告天下,以儆效尤!此案交由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务必查清所有细节,依律严惩,绝不姑息!陈婉兰贞烈蒙冤,着地方官府以礼重葬,立碑旌表,以慰亡魂!”
天威震怒,乾坤朗朗!许儒如同一摊烂泥瘫倒在地,双目空洞无神,再无半分昔日权臣的威严,只剩下无尽的绝望与恐惧。
“臣等领旨。”众臣躬身应命,心中无不凛然。
此事尘埃落定未久,又一则石破天惊的消息自宫中传出——容修竟力排众议,甚至不顾太后劝阻,毅然下诏,昭告天下,册封婢女出身的许明月为皇后!
许明月出身卑微,无论家世、资历皆不足以母仪天下,此议一出,朝野震惊,劝谏的奏折如雪片般飞入宫中。
然而,一些心思缜密的官员,却将此事与前不久的许儒案悄然联系了起来。许儒、许明月相似的姓氏,翠竹证词中那个“逃出城外不知所踪”的女儿,以及许明月曾在宫中自述生辰、与许家决裂的举动……
原来如此!那许明月,恐怕就是当年逃出许府的庶女!她潜伏宫中,隐忍多年,直至今日,终于一举扳倒仇敌,并登临后位!
深宫之中,许琴露听闻容修竟真的册立许明月为后的消息,先是一怔。那个位置,她苦心经营、梦寐以求了那么久,许明月就这样轻易得到了?
真是可笑之至!
随即,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讽笑意,对着空中,轻声自语:
“父亲啊父亲,这下您总该相信我说的话了吧?有许明月在一日,我们许家绝没有好日子!”如今许家欺世盗名的丑闻已传遍皇城,沦为笑柄。事已至此,唯有鱼死网破。
容修恐怕还不知道,他的命脉正攥在自己手中。既然他如此绝情,那正好,推父亲一把,也推自己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