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只影独向谁去(27)许母寿辰。……
第126章只影独向谁去(27)许母寿辰。……
只影独向谁去(27)
崔十郎惊诧:“圣上和明月姑娘?”
她刻意停顿,观察着崔十郎的神情,才继续幽幽道,语气里充满了无奈与被迫的隐忍:“只因我追查穆青杨穆大人一案,触怒了圣上。圣上偏袒许明月,她便……趁机发作,亲手用匕首……刺穿了我的手掌。”
她苦笑一声:“此事便算是对我的警告。我尚且如此,穆世子之事,还请崔大人勿要再深究,更莫要对外人言。免得惹祸上身。”
她这番话,半真半假,刻意凸显自己的无辜与受害,以及容修的偏袒不公。她深知崔十郎的性情,尤其涉及他挚友穆青杨。
果然,崔十郎听完,脸上满是惊骇和不忍。
一是他印象中许明月温柔平和,绝不是会用匕首刺穿人手掌之人,二来……他们如此对许琴露……他盯着许琴露手上缠着的纱巾,握紧了拳:“贵妃娘娘您……受苦了!”
许琴露轻轻摇头:“我并不受容修宠爱,所以……早已习惯了。只盼此事莫要连累他人才好。就此作罢吧。”
像是临时想起来,许琴露冷不丁问道:“崔大人,本宫记得,你崔家与太后母家……似乎颇有渊源?”
崔十郎似乎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这个,微怔了一下,但很快坦然回答:“回娘娘,确有些远亲关系。臣一位姑母,早年嫁入了太后母家的陇西李氏,是太后一位庶出弟弟的继室夫人。因此……勉强算是沾了点远亲。不过太后位尊,陇西李氏更是望族,我们这等旁支末节,实难攀附,平日里也少有走动。”他顿了顿,像是为了佐证自己确实知道些内情,又补充了一个细节,“说起来,臣记得……太后那位庶弟,也就是臣的姑父,似乎也对某种东西颇为忌惮。有一年家族祭祀,分食祭品,他误食了掺有荞麦粉的糕饼,当场便口唇肿胀,喘息困难,情况比今日九殿下严重得多,险些酿成大祸!”
“原是如此。”许琴露露出深思表情,福身,“多谢崔大人。”
崔十郎连忙道:“不用谢。”他再次看向许琴露的缠巾的手,像是极为愧疚,眉头紧锁,胸膛微微起伏,许久才低声道:“娘娘多保重身体。”
他虽未言明,但许琴露知道依他的性子不可能不追查下去。
等他离开后,许琴露盯着他的背影,缓缓收起脸上的凄苦,转身漠然离去。
行至半路,许琴露心头猛地一跳,方才宴席上容泽过敏的种种情形骤然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以及崔十郎提及的“荞麦”二字。
一个被她忽略的念头电光石火般窜入脑海。
她近日为筹备太后寿宴,对太后的禁忌了如指掌:太后自小对荞麦过敏,宫中无人不晓,所有寿宴菜肴乃至衣物饰物,皆严禁出现任何荞麦成分。而方才崔十郎不仅确认了容泽对荞麦过敏,更提及太后的庶弟、他的那位姑父,竟也同样受此症困扰……此症竟似有家族遗传之象!
如今,这位看似与太后一族毫无瓜葛的九皇子容泽,竟也身负同样的过敏症?
容泽的母家卑微,与太后所在的陇西李氏分明风马牛不相及……
然而荞麦过敏之人甚少,若……若非巧合呢?
……或许,这将是一个足以颠覆一切的关键突破口!
自从那次从许府回来后,许琴露借着筹备太后寿宴的名头,频繁召见尚宫局、内务府的人,问旧例,核物品。
在繁琐的公事间隙,她巧妙地把目标人物一个个“顺带”召见。
问话或在偏殿,或在花园凉亭,看着像是随意闲聊,实则话里有话。
起初,问询并不顺利。那些宫人要么战战兢兢,说话吞吞吐吐;要么就是年头太久,记不清了。
许琴露极有耐心,恩威并施,或是赏点小物件,或是暗示点前程,终于,一个曾在太子府浆洗房当差、后来被调去御花园的老嬷嬷,在许琴露反复的旁敲侧击下,似乎想起了点什么。
老宫女眼神闪烁,带着后怕,压低了声音:“娘娘问起圣上龙体……老奴……老奴在浆洗房时,听……听一个在书房外伺候茶水的姐妹提过一嘴,说是有那么一回……她不当值,夜里去找相熟的姐妹说话,路过……路过殿下寝殿的后窗时,好像……好像听到里面有不同寻常的动静……像是……像是人忍着痛在哼哼,还有……还有东西倒地的声音……她吓得没敢多看,赶紧跑了……第二天听说殿下病了,免了晨省……”
“不同寻常的动静?”许琴露的心跳骤然加速,面上却不动声色,“可听清是什么?”
“没……没听清……但她说……感觉……感觉像是人犯了什么急症,浑身抽抽使不上劲儿,撞倒了东西……”老嬷嬷的声音越来越低。
抽搐?!许琴露捏着茶杯的手指猛地收紧。
什么病会让人在夜里突然抽搐,甚至撞倒东西?这绝非寻常风寒!
第二天,她特意挑了太后午憩后精神尚可的时辰,以请教太后头风旧疾调理方子为由,宣召了当值的太医院副院判陈太医。问完太后的脉案和用药,许琴露端起茶盏,状似不经意地提起:
“陈太医,本宫昨夜翻阅医书,见其上记载有‘瘛疭’(chizong,即抽搐)之症,心下好奇。不知此症多见于何种情形?可是急症凶险?”
陈太医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恭敬回道:“回禀娘娘,瘛疭之症,成因颇多。急者,如高热惊风、破伤风、急惊风,多见于小儿,来势汹汹;缓者,或因气血亏虚、肝风内动,或因风痰阻络、外伤瘀阻,亦或……是心疾所致。”他顿了顿,斟酌着词句,“若论凶险与否,需视其根源及发作情状而定。高热惊风若救治不及,确可危及性命。但亦有缠绵反复,不甚危及根本者。”
“哦?不甚危及根本者?”许琴露放下茶盏,目光落在陈太医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探究,“比如呢?”
“这……”陈太医略一迟疑,还是如实答道,“比如‘癔症’之瘛疭。”
“癔症?”许琴露微微蹙眉。
陈太医点头:“癔症之症,千变万化,瘛疭亦是其常见表现之一。患者或因剧烈情绪波动,或因长久忧思郁结,致使气机逆乱,心神失守,发为抽搐痉挛,或僵直,或抖动,状若癫痫,但发作后神识多能渐清。”
“原来如此。”许琴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此症……可会损及身体根本?比如,使人……体虚难继?”她问得极其小心,仿佛只是出于对医理的单纯好奇。
陈太医沉吟片刻,谨慎道:“回娘娘,癔症本身,确不会直接损毁脏腑根本如肺痨、消渴那般致命。”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此症之根,在于心神禀赋异常,往往……往往带有几分先天之性。”
“先天之性?”许琴露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太医是说……此症会传于子嗣?”
陈太医被她问得心头一凛,暗悔自己失言。涉及皇嗣血脉的议论,在宫中乃是大忌!他连忙躬身,话语更加斟酌:“娘娘明鉴,微臣不敢妄断。皆属医理推演,具体到个人,还需详诊脉象、审察情志,方能定论,万不敢一概而论!”
“陈太医博学,本宫受教了。“今日劳烦太医了。喜鹊,好生送陈太医出去。”
“微臣告退。”陈太医躬身退下。
殿门关上,只剩下许琴露一人。她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霍然起身,在空旷的殿内急促地踱步。
太后、容越、容修、荞麦敏症、癔症……
电光火石间,一个极其大胆、近乎惊悚的念头猛地窜进她脑海!
她差点从原地跳起来!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扶着椅背缓缓坐回去,指尖冰凉。
不行,还不能确定……这太不可思议了!简直是闻所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