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回声

第71章回声

我扭开了头。

我当然知道不是，但我不能那样说。

“纪炀，你每天工作结束之后不够，还得回家应付一个有精神疾病，随时都可能自杀的弟弟。”

我的声音又干又哑，抖着手用力点戳自己的心口：“我随时都可能会死，会给你惹麻烦，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统统都有问题！”

“你还非拽着我干什么？纪炀，你为什么非得拽着我！”

我看着他声嘶力竭地咆哮，此刻就像片支离破碎，长在荒野里的湖。

“因为我是你哥。”纪炀倏然说，他定定地看向我。

“.......。”

眼泪一颗一颗从男人凶戾的面庞砸下来，他声线发抖，又很轻，很苦涩：“我是你哥，我就不可能不管你。”

我怔怔地看着纪炀，他的那双与我有几分相似的眼睛里，此刻微微闪动。

我哽咽着，嘴唇哆嗦了几下，很快被密密麻麻的疲惫和无力感席卷全身。

有些事情，别人无法帮助你，甚至连自己都束手无策。

“哥...，”我看向纪炀，压抑着苦楚开口：“算我求你，以后都别再管我了，现在真的，太累了。”

太累了。

我支撑着身体站立，将原本锁死的小阳台轻而易举拉开了，晚风灌进来，一股家常菜的味道混杂其间。

我用尽全身力气嗅闻，轻轻闭上眼睛。

我哥被我锁在了房间内，他拼命地捶打，阳台的玻璃门发出嘎吱嘎吱地声响，但我不敢回头。

围栏有个二十厘米的台面，我没费什么力气就爬上去了，城市上空，晚霞在慢慢褪去，天边有一抹淡而圆润的月痕。

我再次闭上眼睛，当此刻真正来临，先一步铺开的心绪，竟然是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我以为我会想很多事，但脑海里只有再纯净不过的晚霞。

我擡起双臂，像只鸟一样，向前倾，然后腾空，下坠——。

我哥砸碎了玻璃，他的手擦着我的衣角，但一片也没有抓到。

“纪清霜！！！”

我哥声嘶力竭地喊我的名字，穿透了整片天空。

我瞳孔颤动着，原来过往是这个时候灌入脑海的，蛮不讲理又让人无力反抗。

【我应该在和夏常寂在众目睽睽下接吻，他捂住了我的眼睛，我们抱得那样紧，对方的体温滚烫，皮肉底下的心脏甚至胜过了酒吧里震耳的摇滚乐。】

【他带着我在望海滩找那种很难得到的心鸟蛤，找不到也没关系，我们坐在海边喝路哥的小麦啤酒，直到肚皮鼓胀，那时正好落日，余晖缓慢地亲吻脸颊。】

【我们应该还会在海神节买到太平花，看着色泽鲜亮的鲤鱼灯跃起翻腾，慢悠悠待到海边，等到放海灯，祈福永远在一起之类的话。】

我们，我们，桩桩件件，都是我们。

我抽搐了一下，剧痛难以承受，可我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连吸气都在疼。

原来死亡是这种滋味。

.、

滴滴——。滴滴——。

我不知道自己竟然还能睁眼看见雪白的天花板，清醒了一会儿，我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记忆还停留在昏死过去的那种剧痛里，五脏六腑都碎掉似的。

全身都使不上劲，呼吸喷洒在透明面罩上，上面浮起几秒雾气，又缓慢地消散。

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死亡未遂，我感受到体内心脏的跳动，忽然有点茫然无措，手指不自在地弯曲了一下。

“醒了？以后就别折腾了，医生说你脏器破损，全身多处骨折，要不是运气好你挑的那地方有个遮雨棚缓冲了一下，活不活得下来，还真不好说。”

说话的人不是我哥，我刚侧过头，就看见穿得人模人样、低调内敛的男人，就连头发也那种很规矩的黑色，与记忆里的样子大相径庭

陆洄叹了一口气，伸手拨了两下我的垂在额前的发：“以后好好的，小清霜。”

自那件事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陆洄，顿时红了眼眶，呼吸变得急促而亢奋。

我说，夏常寂呢。

陆洄听着我微不可闻的声音，他沉默了一会儿说。

“我哥不允许我插手这件事，出事之后就断了联系。就连今天与你见面都费了一番波折，早知道你会....，”纪炀顿了顿，暗叹一口气：“几个月前听他透露，夏常寂前些日子在格威读商科，总而言之，过得还算不错。”

“......。”

眼泪如同细细的坠子，一串一串滑落，打湿了被单。

我嘴唇嗫嚅了几下，忽而哽咽，手止不住地抖。

这是我第一次听见有关夏常寂的消息，哪怕只言词组，都足以让我欣喜许久。

陆洄被我吓得脸都白了一下，他没有料到我的反应竟然那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