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太特殊了吧
这也太特殊了吧
雨水顺着她的脸颊,下巴滴答落在地上,原本鲜红的毯子血流不止,她的眸子绮丽地倒映两点红色的光。
恒我用手将弑生刀上的血迹一点点抹掉,眉眼弯弯,“这么看我做什么?你见过我?”
她将士藏提起来,丢到易雾尔怀里,轻轻地说,你让那东西洗干净脖子等着。
雨水噼里啪啦,打的艳红灯笼晃,敲的琉璃钟响,混杂出了一种奇特的回响,穿透整场宴会。
知融看见她时,她正坐在唯一完好的桌子面前,慢吞吞地喝冷茶,长刀立在一边,冷冷地泛着她裙摆上粉的惊人的色彩,看上去好像一把透着胭脂香的琉璃物件。
“怎么样?”知融也过去,接过她手里的茶,喝了一下,“泡的这么好。”
“一半一半吧,师尊给的琼汁泡的,最适合做冷茶。”恒我又端了一盏给知合,点头示意,“师兄请。”
“你倒是会想享受。”知融意犹未尽,该说不说,到底是凤凰师伯点中的好东西,泡起茶来,回味起来木质香萦绕不绝,似乎连神志都清透了。
知合也喜欢,只是琼汁这种凤毛麟角的东西难得,市面上也没得卖,要去千里之外的梧桐山去采集,而梧桐山是凤凰故地,除了凤凰好去,其他人去了也不见得能遇见。
“师姐喜欢的话,我这里还有些。”恒我将杏林袋里的琼汁都递给了知融。
“就当做师姐为我取名的赠礼。”
知融也不扭捏的收下,掏了掏杏林袋将一个精巧的玉篦子递给她,恒我歪了歪头,就见知融反手一转,篦子变作了一柄圆扇子,扇子枯寂白,仅仅只有黄木为柄。
“虚无江山扇。”知融捏着那扇子递过去,“看见你不高兴的人,就把他装进去,在扇子里,你可以随意折腾,出了扇子外,他就什么也不记得。这扇子是我母亲留下的,我也实在没有用的地方,留在我手里也是浪费。”
“我见你喜欢戴篦子,就当做师姐的赠礼了。”
虚无江山扇,是难得的空间属性灵器,所说比不上神武,但在其他灵器中,也绝无能超越其的存在。
恒我从上辈子就知道她师姐向来大方,但是再重来一世,还是被她的大方惊到了。
“师妹和师伯关系想必很好吧。”不然照凤凰师伯那个性子,也决计做不出给人自己私密物件的事情。
恒我腼腆地笑了,揉了一下脸颊,“喝茶喝茶。”
“师伯的蛋找到了吗?”知融实在没忍住,问了一句,她们下山之前就丢了,现在还是没有找到,师伯还是只凤凰,急的都恨不得吐火。
说到这个,恒我摇摇头,又好奇,“那蛋,真是我师尊生的?可我师尊不是男的吗?”
“不是。”知合说,“师伯降生在复祇之战前,那时候凤凰一族几乎灭族,害怕师伯之后无法成功涅槃,就将涅槃火放进蛋里。这么多年,也算是师伯的一个念想。”
涅槃火?
“涅槃火,起死回生,逆转生死。”
“也不知道是哪个人偷得?”知融冷笑,“要是真找到人了,就应该把他就地处决。”
恒我点点头,表示赞同,偷人家涅槃火确实很该死。
沈熙走过来,熟稔地坐下,开始慢悠悠地喝茶,眉毛挑了挑,颇有些自得。
知融很是上道,问:“办的如何?”
“我办事,哪有不成的道理?”沈熙绀青色的眸子亮晶晶的,嘴角一弯,将手抵在下巴处慢悠悠地哼,“也是病急乱投医,他们现在正在赶往凤凰山去找凤凰,可是凤凰山哪里来的凤凰。我已经向兆初说了,到时候就可再拖延一会儿。”
“那他后面的人难道不会怀疑?”
怀疑,肯定会怀疑,不怕他怀疑,就怕他不怀疑。知融看着被雨水淋湿的糕点,正在雨中变作泥泞一团。
“我们手里有六块通玉碎片,最后四块通玉,一块在士藏那里,一块程满给了荆室,还有两块在失落人间。”
士藏那块,由恒我想办法取得;荆室那块,要去九重天。
现在就剩下这两块了,知融说:“找到不难,难得是,要拖住他们,要是我们在这头找,他们在那头找,就不好办了。”
几人在雨中围坐,将一壶茶喝尽了,又分道扬镳,不回头,也不拜别。
知融见到裴长安时,她宛若一柄饮血的剑,正站在大堂门前,苍白的脸上被血溅到,如同一块放在羊血中养出来的玉。
禁卫军站在大堂两侧,院中的雪白的落花将横七竖八的尸体盖了个完全,那汩汩从身体里流出的血,又汩汩地流过花瓣,一寸寸向大门逼近。
她看到知融才弯了弯眼睛,将脸上的血抹掉,温声道:“吓到你了吗?”
知融摇摇头,她才摆摆手,让那些人将尸体提到城楼上挂着,以儆效尤。
坐在房间里,裴长安将手洗干净了,又换了一身衣裳,才坐到她的面前,叹息似地呼出一口气,“你那边要解决了吗?”
“快了,不必担忧。”知融问:“那你这边呢?”
“该杀的都杀了,再拖延一段时间不成问题。”
“你没有想过要将恭州重新……”知融私心里认为以裴长安的智谋手段,加上现在的幼帝还算听话,只要一些时间,恭州不是没有机会。
“我曾经也这么想。”裴长安说,“可是,这是一个国,而国,要有民。恭州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失去了它的民。我时日无多,幼帝年幼,一旦我死,他也绝不好过。”
这不是一时之间的事情,而是久病难医。
千里之提,溃于蚁xue。她扶着头,不知是什么情绪,笑起来,“恭州,那么多年,没有毁在外敌手中,却死在了自己君王手上。何其可笑?何其荒谬?”
君王视民为蝼蚁,终有一天,民也会让君王成为蝼蚁。
裴长安望向外面不停歇的骤雨,不甘心而又释怀,“我唯一能做,就是让史书上,给恭州最后留的笔墨不那么难堪辛辣。”
她的释怀,不是全然接受,而是无可奈何。
知融一瞬间突然说不出话来,对于她们来说,一个国家的兴亡可能只是一只活的长些的蜉蝣,既知道那只蜉蝣的开始结束,也不觉得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