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客房的布置简洁而舒适,带着主人家的品味。
阮静宜将带来的小纸袋放在床头柜上,里面是两支包装精致的安睡精油。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忐忑,拿着纸袋走出了客房。
指尖在门板上轻轻敲了两下。
门被拉开一条缝,温湿的水汽裹挟着沐浴露的薄荷香气扑面而来。
子昭站在门口,发梢还在滴水,几颗水珠顺着他线条分明的下颌滑落,没入白色浴袍微敞的领口。
他刚洗完澡,脸上带着被水汽熏蒸过的红晕,琥珀色的眸子在走廊壁灯的光线下,像蒙了一层薄薄的蜜糖。
“有事?”
阮静宜将手里的纸袋递过去,像是朋友间寻常的关心:“新年快乐,阿昭哥。这款精油是我自己用了很久的,成分很舒服,安眠效果很好,你和子叔叔经常熬夜,希望对你们有帮助。”
子昭的目光落在纸袋上。
所以她是特意为了零点和自己说“新年快乐”?
“那个……睡前滴几滴在扩香石上就行。”
子昭突然反问:“有安眠药效果好吗?”
“自然是没有。”阮静宜有一瞬间的迟疑,笑容也淡了些,“但是总用药物……也不好。”
“谢谢。”子昭昭接过纸袋,想起她的工作性质,“你经常用这个助眠?”
“偶尔……”正如他所言,有些夜晚,精油的温缓气息已不足以安抚神经,她需要更直接的药物。
子昭的目光似乎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看到了那手腕内侧被长袖遮掩的旧伤疤。
那双总是显得过分冷静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沉了下去。
“有时候,”他开口,声音带着一种疲惫的低哑,“我会怕你碎掉。”
阮静宜的心脏猛地一缩。
她擡眼,撞进他的眼底,那里没有玩笑,只有一种化不开的忧虑。
她下意识地想扯开嘴角,露出一个“你在说什么傻话”的笑容,却发现嘴角僵硬得厉害。
“苏蔓的事,是你个人的主张吧?”
不是“你们台里”,而是“你”。
不是疑问,是陈述。
阮静宜所有的辩解都哽在了喉咙里,只能艰难地点头,承认了这个烫手山芋是她自己主动扛起的。
“阮静宜,”他叫她的全名,“我不想帮你,一点也不想。”
“……”
“但我不得不帮。”似乎看出了她眼底的困惑与委屈,子昭紧接着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无奈,“我只是希望你能对我诚实一点,哪怕一点点。”
他的要求如此简单,却又如此艰难。
阮静宜的心瞬间像被架在火上烤,只能辩解:“阿昭哥,我也怕给你带来麻烦……”
“说谎!”
子昭向前逼近一步,身上那股冷冽干净的气息瞬间将她包围。
“你想要推开我,好像怕我嫌你麻烦,可另一边,”他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你又要求我在意你!需要我帮你!恨不得剖开我的心才能痛快!”
他看着她瞬间苍白的脸,看着她眼中翻涌的慌乱和挣扎,心中那股怒火混着痛楚,烧得他理智化成灰烬。
“阮静宜,”他脸上是近乎咬牙切齿的挫败感,“你的心意能光明磊落一点吗?”
光明磊落?
这两个词,和她有关系吗?
她就是那个睡在储物间、带着霉味、像一朵阴沉沉的小蘑菇的阮静宜。
这么多年,毫无改变。
她已经放弃了辩解,擡起湿漉漉的眼睛,连倔强都是带刺的:“我就是无药可救。”然后,她自嘲地笑了笑,问出那个盘桓在心底的问题:“那你恨我吗?”
子昭愣住了,所有的情绪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他看着眼前这个仰着脸、眼中带着疯狂与脆弱的女人,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闷痛难当。
恨她?
他无数次想抓住她、想摇晃她、想逼问她的,是另一个问题。
所有人都在祈求圆满,学业圆满、家庭圆满、人生圆满,最好事事圆满,圆满了也要更上一层楼的圆满。
但圆满只有一种姿态,它以一种恰好的模样,仅仅一笔,勾勒出人们眼底的归宿,与压在心底的渴望与祈愿。
可破碎不一样,它状有千百态,只需要抽走任何一块支撑,便不再圆满。
阮静宜,你心上、你灵魂里,那缺失的、让你变得如此脆弱又如此倔强、让你推开我又渴望我的那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