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母女
石榴对采蘩说:“王妃陪嫁丫鬟的地位非同一般,若有缘份,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做个主子。”
采蘩卷着手中帕子,黯然说:“妾通买卖。女儿宁可入庵寺做比丘尼,或者嫁予庶民农夫,亦不想为妾。”
石榴摆手,说:“你不懂,贫贱夫妻百事哀。”
“娘!”
“也罢,娘不说了,不说了。”石榴住了嘴,她知道不该如此想,只是人难免有贪念,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女儿还不解这些,可她石榴是过来人。
石榴年轻时容貌姝丽,采蘩亦出落得十分出挑,若略微打扮,并不比京师那些个大家小姐逊色几分。
石榴看着女儿,心念微转。
既然奇遇在前,我蘩儿飞上枝头,改变命运的契机,也许就在这四皇子身上。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逢春,陪嫁丫鬟是最有机会飞上枝头的。
石榴决定对采蘩说出她的真实身世,试图激起她向上攀登的志气。
采蘩诧异地问:“娘,你说沈氏族长才是我的亲爹?”
石榴确定地点头:“是。”
采蘩不解问:“那为什么…”
“因为陆诗岚善妒,恐我分宠,不肯让我入门,硬生生逼我嫁给外头田庄的管事。”
采蘩攥紧了拳头,说:“所以,他一早就知我不是他的亲生女儿,才会对我……”
石榴自责地说:“怪娘无用,护不住女儿。”
“你本该是江南首富的庶出小姐,如金枝玉叶般被娇养,和沈晴、沈昭、沈晗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她骂我寡廉鲜耻,妇道有亏,可你以为陆诗岚她自己是什么正经闺秀?”
“她当初怀身大肚入沈家门,仗着她爹有钱,逼族长贬妻为妾,自己做大娘子。”
“我不过是上行下效罢了!她就容不下我,是陆诗岚造成了我们母女俩的苦难。”
“你的养父对你所作所为,只怕是陆诗岚指使,不然他怎敢放肆?他明知你是族长的骨血。”
采蘩哭着问:“娘!那你当时,为何不去求族长护我救我?就放任那个畜生糟践我,那时候我还那么小!”
“族长他…他也不敢拂逆陆诗岚啊!她处事手段有多强硬,你并非没有见识过。”
“陆家老爷对族长有大恩,他过了知天命年岁,膝下唯有一女,自然当眼珠子般疼宠。”
“俗话说,养不教父之过。”
“陆诗岚出嫁后不久,陆老爷就舍弃了吴江多年经营的产业,穿起道袍,嫁女如托孤。”
“族长他对陆诗岚处处忍让包容。”
“然,是猫儿总会偷腥,家花看久了,就喜些新鲜玩意儿,我亦是恰逢其会,抢着时机将你怀上,肖想母凭子贵。”
“若你是个男娃儿,就好咯!族长必不会让你流落为奴,会接你回去养着的,可惜了。”
……
听着石榴剖说因依,采蘩将手中帕子扯裂成两半,又撕成碎布条子,终了,她流着眼泪,咬牙切齿地说:“陆诗岚!”
石榴说:“儿啊!你如今恨陆诗岚也无用,她已经陪着族长流放滇黔,能不能活着回到姑苏城还说不好呢!”
“你要记住,你并非生来就是奴婢,怎能甘心明珠暗埋?所以,若有机会跃迁阶级,你一定要牢牢把握住,向上爬!”
采蘩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魏国公夫人是修学佛法之人,待下人态度宽和,府中氛围很好,在这里生活了两年,只把他乡作故乡。
她已经几乎要能走出童年阴影了,今日又被亲娘一番怨怼之言拽回泥淖中。
徐达年初便奉旨镇守北平,他在北平训练士卒,推行屯田,修浚城防,巩固边防。
谢蓁在小佛堂抄经为驻外的丈夫祈福。
自从谢蓁的父亲谢再兴叛变落败后,谢氏满门,除她这个徐达夫人,和她那嫁给洪武帝侄儿朱文正的姐姐谢英逃过一劫之外,全被处死。
没几年,姐夫朱文正被幽禁桐城,未满而立就暴毙身亡,因何暴毙,不敢深究,姐姐谢英自尽殉夫。
谢再兴的血脉中仍姓谢的,便只有她谢蓁一人了。
再往下就是她的孩子和她姐姐的儿子朱守谦,那孩子四岁那年父母双亡,由马皇后抚养,三年前被封为靖江王,今年十五岁。
经历过巨大的悲怆之后,谢蓁开始笃信佛法,日日虔诚诵经祈福,为地下的娘家人,也为她那在外统兵打仗的丈夫,和年幼的儿女。
她不曾将谢氏满门的血债说与儿女听,甚至,还要把心爱的长女嫁给下令屠她谢氏满门之人的儿子。
徐玥在自己闺房的拔步床上舒展地躺成一个“大”字,谢蓁坐在旁边。
徐玥问母亲:“娘,嫁给父帅这般男子,您有何感受?”
谢蓁轻笑,伸出手掌揉了揉女儿的头。
采蘋点燃一支鹅梨帐中香,退出房外。
谢蓁对女儿娓娓道来:“我嫁他时,十三岁,只比你现在大一点点,而他比我年长了整整十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