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就藩

洪武十三年三月十一日，燕王正式奉诏就藩北平。

为这一天，他准备了整整十年，从他11岁受封燕王那一日开始，深知北平的特殊地理位置，他夙兴夜寐，宵衣旰食，皆是为了替父皇和大哥“守国门”而准备。

从奉天殿走出来时，燕王壮怀激荡，那是“画凌烟，上甘泉，自古功名属少年”的意气风发。

此行不同于隐居凤阳期间的轻车简从，随行的王府护卫兵有五千七百七十名，浩浩荡荡，威风八面。

北平的燕王府是沿用元朝的旧宫殿修缮而成，比其他亲王府规格高。

北平所在战略位置特殊，燕王手中的权力也比其他王爷更大。

此时的燕王，年仅二十一岁。

此时的朱高炽，近20个月龄，已经能自己稳定行走，手里揪着父王的绛色袍裾，迈着小短腿跟在高大魁梧的父王身后。

而燕王妃正是在去北平的途中发现自己腹中已怀着第二胎的。

乘船在京杭大运河之上航行时，徐玥犯晕呕吐，姜蓠端来一碗生姜陈皮汤，并在徐玥的手腕上贴上一片生姜，用纱布缠绕一圈固定。

朱玓盯着姜蓠问：“如何了？”

姜蓠双膝跪地，故作严肃道：“禀王爷，王妃不单单是晕船……”

朱玓的心一下子被提了起来。

姜蓠微笑道：“是害喜！”

姜蓠最喜欢看王爷紧张王妃时的反应，觉得格外精彩，王府中也唯有姜蓠敢戏弄王爷。

朱玓发出一声：“啊……啊？”

倒是徐玥十分沉着，她并不感到意外，长子朱高炽未满2岁，她便开始孕育第二胎了，肉体的疼痛记忆会随着时间流逝而被淡忘，会被亲子关系中产生的幸福感所取代。

朱高炽尚幼，不知“害喜”是个什么意思，只知娘亲难受，他缩在榻上一角，肉乎乎的小手捏着一块橘皮，放在娘亲鼻尖，十分小心呵护，奶声奶气问道：“母妃，你怎么了？”

徐玥淡淡一笑，侧过身面向朱高炽，道：“母妃没事，炽儿要有弟弟了，喜欢吗？”

“弟弟？和有燉弟弟一样的？”

徐玥点点头，道：“嗯，五叔家的有燉是你的堂弟，如今娘亲腹中怀的，是你的亲弟弟。”

得益于徐玥的精心教养，朱高炽的语言天赋被开发得很好，比别的孩子说话早；他想了想，答道：“喜欢，又不喜欢。”

“为何？”

朱高炽认真答道：“炽儿喜欢弟弟，可炽儿不喜欢母妃难受。”

徐玥微笑道：“炽儿这么小，就知道心疼母妃了，真好啊！”

“以后，兄弟友爱敦睦，你是老大，炽儿要如大伯保护你的爹爹一般，保护弟弟，他若是犯错，你可以管教他，但不可以让别人伤害他，可好？”

朱高炽重重点头：“嗯！好。”

徐玥莞尔一笑，朱高炽还不满两岁，就被哄着许下诺言，如此，可改变朱高煦被大侄子朱瞻基炙烤虐杀的命运吗？

朱玓听着徐玥和儿子对话，问道：“哎！你怎么知道怀的就是儿子？就不能是闺女吗？”

“四郎想要闺女？”

朱玓笑道：“是儿子，是闺女，都好，咱不挑剔。”

虽然他也很想拥有一个如徐玥那般的女儿，如果有，他一定会当成掌上明珠般爱护，想象到有一个如她那般聪慧可爱的女儿，抱在怀里养大，做梦都会笑醒；但思忖片刻，他亦希望是个儿子，这样父皇就不会催他们了。

朱玓伸出温热的手掌轻揉徐玥面颊，柔声问道：“很难受吗？要不我带你走陆路？”

徐玥摇了摇头，孕初嗜睡，“睡着了就不晕了。”

从临安拱宸桥起，沿京杭大运河北上，一些河道淤塞的河段，早就有官员安排了浅夫疏通，某些河段实在不通，才转陆路，如此水陆交通相结合，历时一个月才终于抵达北平城。

燕王的车驾抵达北平城下时，北平的大小官员出城郊迎。

胡惟庸案爆发之后，徐达于年初被调回京师理政，此时人不在北平城。

燕王的辂车停在丽正门下，宦官吉利高声：“燕王殿下到！”

众官员跪迎山呼：“恭迎燕王殿下，燕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朱玓站在辂车上，做了个手势，吉利唱道：“起！”

“本王奉诏节制北疆防务，从今往后，望诸卿戮力同心，外御敌寇，内安民生。”

“标下领命！”

徐玥坐在辂车里，梳着狄髻，戴着白玉观音挑心，压鬓钗，珍珠妆；身穿绣着百子图的竖领对襟长衫，下着深绿色的织金马面裙。

今日这幅头面首饰，和衣裳，是临行前马皇后所赐，白玉观音，百子图纹，寄托了长辈对枝繁叶茂的期盼。

北平城郊，人烟寥寥，并不繁荣。

人马入城之后，经过市集长街，百姓们纷纷探头探脑地想瞧瞧燕王妃是个什么模样。

朱高炽撩开一角纱帘，看向窗外。

眼尖的百姓看见了徐玥，追着辂车跑，“快看啊！那是燕王妃的车！”

徐玥冲那些好奇的百姓倾城一笑，也不阻止朱高炽对这个新地方的好奇探索。

这里，是她父亲守护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