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
六十二
155-156.
耳朵里的奇怪声音没被元信当回事儿，毕竟他一直是个容易耳鸣的人，连上大号太用力的时候都会耳鸣。
就快到他生日了，早在半个多月前他就从一些蛛丝马迹中感觉到展途在给他准备什么惊喜。
当年展途说走就走，元信以自己要过生日了为理由挽留他，都没能留住，元信当时那么卑微地求他，展途对此一直特别愧疚。
就让他准备吧，元信美滋滋地心想，也该给男朋友一个练习浪漫的机会。
在单位压力又大又不顺心，元信渐渐地也不愿意跟展途说工作上的事儿了，两个人晚上出去陪稍息散步的时候，他就只想听展途说公司的事儿。
说贝总怎么约会女员工，被展总扣了半个月工资；说新产品上市，张朝激动得在创业园广场上放鞭炮，被民警当场抓获……
元信听着这些就觉得很开心，展途的成功就是他的成功，放在心里面想要跟展途说的一件事，也因此而始终未能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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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距离元信生日只有一个星期的那天，他在研究所加班到晚上九点多，按下实验设备关机键的那一瞬间，机器运转的声音消失，他忽然感到一阵眩晕，眼前变成了白茫茫一片。
元信下意识地扶墙站稳，闭上眼睛等待那道刺眼的白光消失，他以为这是什么低血糖之类的症状，之前胃不舒服一天不吃饭，他也有过类似的感觉。
可没想到半分钟过后，他视觉倒是恢复了，却听不见声音了。
元信难以置信地晃晃脑袋，敲敲额头，反复确认了很久，他甚至走到机器前面去摸，摸到它一如既往的震动，微微发热的温度。
他这才确信噪音没有消失，只是他听不见了。
元信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害怕，但又不完全是害怕，只是感到茫然无措，他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开着一盏灯，在寂静的房间里坐了很久，心想，这也太抓马了，展途好了，他又听不见了？难道一聋聋一窝？
慢慢地他又能听到声音了，于是松了口气。
从座位上站起来的时候，又短暂地有一阵听不到，这次是单侧的耳朵，伴随着很强烈的堵塞感，让他觉得自己像一只被堵住的瓶子，内部气压越来越高，很快就会碎掉，但走出去之后就又恢复了正常。
展途已经在外面等着他，元信调整好表情才上了车，两人如往常一样接了个吻，他什么都没跟展途说，展途也没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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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途把车开得很平稳，还开了音乐电台给他听，元信有点不想听，但他害怕自己又会出问题，到时候展途跟他说话他也听不到，就糟了。
下意识地，他觉得自己不能让展途知道这事儿，不想让展途替他担心，说不定只是一点小毛病，展途总是对他怀着超出实际病情十倍的担心。
于是他聚精会神听着电台里的音乐，同时拿出手机开始百度自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展途在旁边说，“元元别玩手机了，闭眼睛休息一会儿。”
得，视力保护大使早不上线晚不上线，这时候上线了。
元信闭着眼睛，搜肠刮胆地想了几个笑话，让气氛跟平日一样活泼。
后来展途听到有人在电台点歌，他突发奇想地说，“元元，你还没给我唱过情歌呢。”
“好说啊，”元信笑笑，“你想听什么风格的？”
“活泼点儿的，别太伤感。”
元信清了清嗓子，活泼地：“斯给斯给斯给斯给斯给斯给，阿姨洗铁路！斯给斯给斯给斯给斯给斯给，一，休，桑！”
展途：……算了，就当是情歌吧，毕竟歌词里面有“我爱你”呢。
157.
第二天早上又出现了短暂的耳聋，幸好他跟展途在一起久了，学到了一点展途的特殊本领，听不到也没错过他说的话，暂时蒙混过去。
那天他直接请了假去医院，去的是当地一个耳鼻喉科最好的医院，他没想到那医院那么大，排队挂号的人那么多。
终于排到元信的时候，他竟然好巧不巧地又聋了半分钟，完美地错过了挂号台小护士跟他说的每句话。
拿着空白病历上楼，茫然地绕了一大圈，最后被门诊医生不耐烦地赶出来，说他没按流程走。
元信其实很少自己来医院看病，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他觉得自己真是蠢得要命，又一个人下楼，找了个长椅坐下来。
不想去挂号窗口再浪费时间排一次队了，元信歇了一会儿之后，又重新上楼去探索，结果还是一头雾水、一无所获。
看病好难，生病好突然，在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之下，元信忽然感到自己被打回到欲望的原点，之前工作上的烦恼都变得不值一提了，摆在他面前的变成了最基本的问题：我这是怎么了？我还能恢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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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回到一楼那张长椅上的时候，元信手里多了一个面包一瓶水，不知不觉已经中午了，他什么都没做成。
医院大厅吵得要命，他一会儿听得到，一会儿听不到，吃了几口面包之后，可能是吃得太急了，胃又开始不舒服，一绞一绞地痛。
元信曲起腿，把矿泉水瓶压在上半身和大腿之间，疼得小声哭了起来。
也可能不是疼，就是难受，还有积攒很久的憋屈，可是这么一点小事就哭也太夸张了，他可能真是被展途宠坏了。
他一会儿想，博后的工作也不顺利，耳朵又突然这样了，胃的毛病喝了那么久的药怎么还没好？怎么处处不顺心呢？
一会儿又想，一个人看病好辛苦好绝望啊，说什么一个人吃火锅是孤独最高境界，跟看病比起来，简直屁都不算。
再说这还是在国内，在他生活了快十年的城市，他已经狼狈成这样，而展途当年是去了外国，他那时候才十八岁。
我真对不起展途，元信恍恍惚惚地心想，我真对不起我男朋友。
我没有好好对他，我做得远远不够，却还厚着脸皮指责他当年离开。
158.
做完检查确定是突发性耳聋之后，元信决定回海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