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救
抢救
许竞和自己父亲的事情,易燃一点都不清楚,还是回房间后,听许竞大概提了几句。
“现在不难受了吧。”许竞侧卧对着易燃,枕着自己胳膊,另一只手轻轻拢了他的卷毛。
“还好吧,哼,就那样吧。”易燃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知道自己父亲和这些事没多少关联,他心底还是庆幸的,哼哼唧唧地讲话。
许竞手放在他耳后,另一只手支起上半身,靠近易燃,轻轻在他嘴巴上嘬了一下,“呆瓜。”手指在他脸上继续游走,最后捏了捏他脸颊肉,“现在你还觉得自己杀了人吗?”他温柔的看着易燃。
“唉,说实话,我已经忘记是我松了手还是他松了手,但结局都一样。”易燃转动眼睛,看着他。
“以后不要再这样讲了,你已经很勇敢了,难道救人没救回来就变成了害人吗?”易燃心思多,爱钻牛角尖,儿时尖锐的语言给他留下了很深的阴影,在滨州村的重演,在亭子喝醉酒的夜晚,他都又回到庄山的树林中,藏起来。
“许竞,我告诉你,只是不想让你从别人口中知道。”就像那些同学一样,朝我扔泥巴,喊我杀人犯。
许竞把他抱进怀里,易燃比许竞小了一整圈,两人在一起之后,就发现许竞特别喜欢抱易燃,易燃越挣扎他就抱的越紧。现在把易燃抱进怀里,他也不再挣扎,软绵绵的任由他去了。
难得的夜晚,他们不用去思考实验室的一堆破事,只需要和爱的人一起躺在舒服的被窝里,说着说着话,易燃就先睡着了,许竞也把头埋在他肩颈,缓缓入睡。
一夜好梦。
“哥哥。”易燃醒了就开始在许竞脸上乱摸,一会是鼻子,一会是嘴巴,看着许竞有清醒的痕迹,就出声喊他。
许竞嗯了一声,把他手握住,翻了个身,后背朝他,易燃不愿意,就把腿搭在要他腰上,一使劲,翻过去,又躺到他怀里。突然压在自己身上,许竞也被他折腾的彻底清醒。他拦着易燃腰,给他往上拽了拽,床再大也耐不住他折腾,给自己都快摔下床。
“哥哥。”易燃趴在他耳边重复念叨。
“咋了,突然喊哥哥。”许竞睁开眼看着他。
“我刚在想,有人喊你学长,有人喊你师兄,有人喊你许竞,有人喊你竞哥,我要给你个特殊的称号,只能我喊。”易燃眼珠子提溜转,又是使坏。
“我就喊你哥哥,你可不能让别人喊了。”易燃眼神犀利,认真地警告他。
“谁喊啊,就你爱喊。”许竞和他闹成一团,伸手去掀他衣服。
叮—,叮—,急促的电话声坏人好事。
易燃听见电话响了,就伸手推他,“电话电话。”许竞正在兴头上,懒得搭理,装听不见,继续闹他。易燃就伸手揪着他耳朵,把他从被窝里揪出来,伸手够了电话塞给他。
许竞不爽地看了眼来电,是李季,按了接听准备骂他。
电话刚一接通,还没来得及张嘴,对面就吆喝,“许竞,赶紧来附属医院,顺意弟弟跳楼了。”许竞还没来得及反应,易燃就拿过电话说了两句,挂了就促催他起床。
易燃推了他两下,给他推醒了,拿着床位的短袖套进去,就赶紧往外跑。走到客厅是燃爸燃妈在吃早饭,见他们这么慌张就问怎么了,来不及说,易燃要了车钥匙就带他往楼下走。
从来没觉得电梯来得如此之慢,许竞戳了一下又一下,“别急别急。”易燃自己也急得不行,只能出口安慰两人。
易燃大学期间就学了驾照,打开车门,发动车辆,倒车急转,往医院奔过去。在车上,许竞给苏晟打了电话,苏晟和于洄都在附属医院工作,他着急了解情况。
“晟哥。”许竞一开口,对面就知道他要问什么。
“还在抢救,就在医院跳的,当场就发现急救了。”苏晟那边吵吵闹闹,被哭喊声包围,他一只手捂着电话,让收音好一些,“情况不太好,你于洄哥跟进去了,现在医院这边乱套了。”
“怎么回事?”消息太突然了,许竞也很难相信,过年期间还和张顺平一起吃了饭,怎么不也像是会跳楼的人。
“人一跃而下,材料漫天散落,不少路人捡到材料了,都在闹事呢。”苏晟也不太好在电话里多说,留下一句,你速来,当面聊,就把电话挂断了,继续维持现场秩序。
俩人急匆匆赶到医院,满大厅都是人,保安拿着盾牌和伸缩棍,站了一排,盾牌前面是家属,后面是被保护起来的医护人员,场面一片狼狈。俩人还站在门口,就被苏晟从背后拉走了,苏晟穿着私服,在人群里逃过一劫。
“我带你们走医生通道。”苏晟刷了卡,带着两人从侧门进入医院大楼。
“怎么不在普通层。”许竞看他点了vip层,发出疑问,张顺平和张顺意是从农村考出来的两个大学生,不是能在一晚上万的病房入住的,更不是能花几十万请来特等医生来手术的。
“唉,救不救还是要等上面人讲话,在普通层救回来了怎么办。”苏晟看着电梯层数一层一层变化,许是见过了这些,说出这句话,情绪也没有什么起伏,“你于洄哥跟进去了,就必须要救了。”于洄的身份还是特殊,亲妈是附属医院前院长,亲爸是有军衔的,上面的人再怎么疯,也惹不得于家独子。
楼层到了,苏晟把卡掏出来刷,门缓缓开了。
从电梯到手术室很远,很长的一条大道,洁白无瑕,地板上反射着天花板的灯光,安静空旷,只能听到捂着嘴巴发出的啜泣声,和楼下完全不同。
手术室的灯还在亮,手术时间还在跳动,许竞从电梯走出来,一步一步靠近那红灯,在一排软皮靠椅的旁边蹲着埋头哭泣的张顺意,随嘉蹲在她正面抱着她,不停地用手在她后脑勺顺着,李季坐在旁边地板上,跑过来沾上的泥巴点子给地板染上了生命的印记。
“顺意。”许竞张了张手指,还是没能伸出手,轻轻喊了朋友的名字。
此时此刻,语言变成了世界上最无能的东西。
易燃靠在旁边墙上,低着头,心里默默祈祷,在生死之间,人才是最无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