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 断海 - 庄玮乐 - 女生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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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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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风口长出一张脸,圆鼻头眯眼粗眉,是熟人。韩孝伟跪在货架顶层,把人头朝地,脚朝天,往下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在哎哎哟哟的喊叫声中,总算扯下卡在通风口的那坨“发糕”。货架承不住一高一胖的重量,开始摇晃,麦妮催促着两人赶紧下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架子上互道晚安,准备宽衣入眠。韩孝伟半喘着气,计算着有小半个月没健身,爬上爬下一轮,竟感到骨质疏松,皮拆肉散。他对着同样坐在地上的人埋怨道,滔总,钱得赚,健康也得有吧。要不是我拼老命拽你,你能下来?“发糕”坐在地上猛摇头,满脸懊恼不争气,怨怒道,我钟景滔可以上刀山,下火海,就是没做过钻洞的事。好歹也是个总,好歹也管着五六十人的公司,好歹做的都是有头有脸的生意。她司空婧算个鸟,把我关在这里也就算了,连口水都不让喝!我要不是快渴死了,这通风管道我死活不会爬!麦妮与钟景滔见不过三面。每照面一次,“发糕”发酵一次。她从货架靠墙的一端拿了两瓶怡宝,一人递过去一瓶,说,找出口时发现的,那边还有半箱,我们暂时死不了。钟景滔也没道谢,咕咚灌下半瓶,仰着下巴问麦妮,你哪来的?司空婧叫你来搬货呢?在骅城,但凡创业捡到钱的,无论公司大小,人员多少,都觉得自己是“总”。他们尤其把平平无奇,年轻无权的男女当作现世牛马。饲主只需要知道牛马的来源和用处,其余价值,视若无物。“滔总,你不记得我了?我跟你一样,是阶下囚。”麦妮扬起从司空婧脸上学习的假笑,看着钟景滔脸色渐变,七窍生烟。韩孝伟嫌“发糕”吵闹得烦,打了圆场,说,小麦是司空婧的售后部经理,跟我也是老相识了。滔总,你俩先前肯定见过面。钟景滔小眼珠子吱溜转,打量着麦妮,仿佛灵光开窍。“我们有微信群是不是?你的头像是那个,抱着块金砖的凯蒂猫,跟你真人很像啊——”麦妮又扯了扯嘴角,回道,滔总,你跟你的头像也像,就是那个圆形的大月亮。库房外集装箱站立似棺材,不发一言;库房内三人各占一席,面面…

通风口长出一张脸,圆鼻头眯眼粗眉,是熟人。

韩孝伟跪在货架顶层,把人头朝地,脚朝天,往下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在哎哎哟哟的喊叫声中,总算扯下卡在通风口的那坨“发糕”。货架承不住一高一胖的重量,开始摇晃,麦妮催促着两人赶紧下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架子上互道晚安,准备宽衣入眠。

韩孝伟半喘着气,计算着有小半个月没健身,爬上爬下一轮,竟感到骨质疏松,皮拆肉散。他对着同样坐在地上的人埋怨道,滔总,钱得赚,健康也得有吧。要不是我拼老命拽你,你能下来?

“发糕”坐在地上猛摇头,满脸懊恼不争气,怨怒道,我钟景滔可以上刀山,下火海,就是没做过钻洞的事。好歹也是个总,好歹也管着五六十人的公司,好歹做的都是有头有脸的生意。她司空婧算个鸟,把我关在这里也就算了,连口水都不让喝!我要不是快渴死了,这通风管道我死活不会爬!

麦妮与钟景滔见不过三面。每照面一次,“发糕”发酵一次。她从货架靠墙的一端拿了两瓶怡宝,一人递过去一瓶,说,找出口时发现的,那边还有半箱,我们暂时死不了。

钟景滔也没道谢,咕咚灌下半瓶,仰着下巴问麦妮,你哪来的?司空婧叫你来搬货呢?

在骅城,但凡创业捡到钱的,无论公司大小,人员多少,都觉得自己是“总”。他们尤其把平平无奇,年轻无权的男女当作现世牛马。饲主只需要知道牛马的来源和用处,其余价值,视若无物。

“滔总,你不记得我了?我跟你一样,是阶下囚。”麦妮扬起从司空婧脸上学习的假笑,看着钟景滔脸色渐变,七窍生烟。

韩孝伟嫌“发糕”吵闹得烦,打了圆场,说,小麦是司空婧的售后部经理,跟我也是老相识了。滔总,你俩先前肯定见过面。

钟景滔小眼珠子吱溜转,打量着麦妮,仿佛灵光开窍。

“我们有微信群是不是?你的头像是那个,抱着块金砖的凯蒂猫,跟你真人很像啊——”

麦妮又扯了扯嘴角,回道,滔总,你跟你的头像也像,就是那个圆形的大月亮。

库房外集装箱站立似棺材,不发一言;库房内三人各占一席,面面相觑。

“诶,钟景滔,你怎么进来的?还能从通风口爬,当这里是你家?”韩孝伟岔开话题,擡手浇了浇头。他怕西裤蹭得更脏,抓了两张散落在地的包装袋垫在屁股底下坐。

钟景滔努力睁大双眼,如发糕张开孔,呵斥般怒道,我被司空婧叫过来搬货!她说今晚有趟大货出北美,两个集装箱,叫我带人过来拉。作为骅城最靠谱的物流老板,我多负责啊,准时准点到仓库,安安静静等着人。谁知道,那婆娘转头把门给锁死了!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帮马仔还在外面等我出去,我都怕他们冲进来,轰死那娘们,明天上社会新闻!

韩孝伟喝了口怡宝,麦妮抠了抠手上死皮。

作为一个合格的总,吹逼是最重要的能力之一。拉项目,抓融资,攒团队,吹得真实,描得可信,是每一个总必备的十六特质。骅城不缺项目,不缺产品,不缺人。从城东到城西,一天四趟,开会画饼,是每一个创业者必爬必经的阶梯。

“所以是司空婧叫你过来的?”韩孝伟拿起怡宝像捏红酒杯,在钟景滔面前晃了晃。

滔总双手抱在胸前,拥着双下巴,哼哧道,不然呢?要不是因为有钱赚,谁要舔她啊?骅城这么多老板,我钟景滔非她一个不可吗?也就是如意的盘子做大了,否则今晚我打死也不来!

“你从哪爬过来的?左边,右边,还是上面?”麦妮问。

钟景滔回忆道,我进入管道后,一直往左爬,我被关在你们右手边的库房里。

“你手机呢?你自己进来的,司空婧没拿你手机吧?”韩孝伟眼神亮了起来,看滔总如救命稻草。

钟景滔从裤兜里摸出一四方壳,还有百分之五十电量,说,在身上,但没信号。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手机出了问题,重启后发现还是一条信息发不出去,估计是司空婧安装了信号屏蔽器。

韩孝伟拿过四方壳仔细查验,确认钟景滔说的不是假话,嫌弃得堪比拿着狗尾巴草,周身再次泄了力。

“现在是半夜一点,”麦妮看着四方壳屏幕上的时间,梳理道,“按照如意的上班时间,离工人们来仓库理货还有七个小时。我们在仓库四楼,也是顶层。要不然,我们干等着,等到工人上班,向他们求救。要不然,我们等滔总的马仔意识到事情不对,杀回来,打司空婧个措手不及。再不然,我们有人爬上楼顶,爬出去,呼喊救命。两位老总,你们觉得哪个方案可行?”

钟景滔盘着腿,学韩孝伟坐包装袋上,清了清嗓门,说,我那帮马仔呢,他们去食宵夜粤语:吃宵夜啦。我比较体恤员工,鼓励他们吃饱喝足了,明早再来。

麦妮又想掐自己人中了。她寻思着钟景滔至少安排了个司机,开辆货车,在仓库外候着。但对方来司空婧仓库搬货,没带一个人,也着实是意料之外。方案二刚抛出就给毙了,只剩一和三了。

“这是司空婧的仓库。就算有工人发现我们,他们能放我们出去吗?”韩孝伟双手碾着怡宝塑料瓶,瓶身扭曲成虫,发出“哧啦”回响。

麦妮说,那只剩方案三了,又回到原点,最后还得有人爬出去。

三人默契地同时闭嘴,短暂的沉默过后,韩孝伟似下定决心,说,小麦,还是你爬吧。

钟景滔不服道,韩总,小麦是司空婧公司的人,我们都不知道她是哪边的。她如果走了,我跟你连垫底的人都没了。

“滔总,我拜托你看看那通风口。你再进去一次,我怕再也下不来。我体格也大,肯定也不行。小麦的个头小,能独立完成这件事的只有她。”韩孝伟也开始劝。

钟景滔收敛不满,脸色阴郁道,小麦,等你爬上楼顶,找到逃生梯,不会把我和韩总丢这吧?”

还没等麦妮开口,韩孝伟抛出一个数字,说,三百万。小麦,如果你把我和滔总带出去,我们给你三百万。

韩孝伟见麦妮没吭声,又补充了一嘴,加我公司百分之十的期权。

韩孝伟的正光律师事务所近三年在骅城名声鹊起。自帮助如意打赢了海外商标侵权案,韩孝伟的团队在骅城跨境商圈种下心锚,客户也是源源不断。据传,韩孝伟在年初时,搬入售价十五万每平方米的“大滨湾一号”,一套买给他自己,一套买给父母,以表孝心。

“八百万,我要现金。”麦妮开口了。

钟景滔手指着麦妮,摇头说,不行,不行!小姑娘,没你这样谈生意的。韩总已经让利了,你还步步紧逼!

麦妮双手叉在腰间,来回踱步,又拿了瓶怡宝,站在钟景滔面前,微笑着说,滔总,你心心念念的矿泉水,还是我免费给你的。我是在跟你们谈生意吗?我是在谈你们的命!

八百万,成交。

韩孝伟如狗般半跪着,任由麦妮踩上他的肩背,爬上货架,爬进通风口里。

黑暗夹杂着麦妮的五官,在她耳边嗡嗡作响。手里有钟景滔的手机照明,她听见滔总的喊叫余音传来,说,右边!关我的库房在右边!

晚饭是七点吃的,眼下胃里已经空了,麦妮的脑子逐渐发胀。比起和两位老总呆在库房里,麦妮意识到独自一人的通风管道更叫人后颈发冷,心惊害怕。

她加快速度,忘记了左转还是右转。她得赶紧爬,得快,得在司空婧回到仓库之前逃出去。

终于,她看见了亮光,那是暗道中开出的太阳花,灿烂无比,吸引着她疯了一样地猛爬过去。

“呼——”亮光灭了,麦妮厉声尖叫。

有颗人头从亮光处伸了出来,正直勾勾地瞪着眼白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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