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秦孟两家彻底闹掰了。
这消息如同长了腿一般,被那些蹲在秦家后巷听墙角的路人传遍京城,众人越发好奇,到底什么样的天仙能把孟家长子迷得神魂颠倒,连家族也不顾。
但始终无人探出女子底细。
时间如手中丝线,缝缝补补到了年关。腊月二十九,勤勉的圣上终于封笔,下旨京中四品以上官员及家眷入宫参加除夕晏。
三十一大早,秦母就将女儿从被窝中薅出来,让她试穿进宫的吉服,正忙得欢,一个模样机灵的小厮抱着个箱子跟在杏儿身后走了进来。
“请太太安,请小姐安。”小厮嘴巴格外甜,“奴婢是襄阳王府的书童,替殿下给小姐送件礼物。”
怕秦卿推辞,他提前将箱盖打开,秦母惊叹一声,手已抚上里面的织物。
“这是流云纱,是殿下让府里绣娘提前一个月做好的,殿下说秦小姐喜欢就穿穿,不喜欢再做新的。”
秦母乐不可支,对赵长庚这个女婿越发满意,千两银子一匹的好料子,他居然只是让囡囡穿着玩。
大盒子里还套了个小盒子,里面装着一套芙蓉宝石头面,与藕色的衣裙相得益彰。
“妥了妥了,没娘什么事了,娘终于能够喘口气了。”
秦母嘴上这么说,人却没闲着,招呼小厮跟她一起去后厨,说要做几样好吃的给赵长庚带回去。
小厮喜笑颜开,捧着一大捧金裸子蹦蹦跳跳地离开。
秦卿摸了摸衣服,流云纱果然名不虚传,像云一样柔软,像霞光一样漂亮,赵长庚对她太好了,好得她受之有愧,不知要怎样偿还他的情意。
杏儿摇摇头,她才没那么多烦恼,人家送金桃给她是人家的手笔,她还鲜李给对方亦是她的心意,在能力范围内,她回报的是她最好的东西,这就是诚意。
秦卿有些汗颜,她的境界还不如一个小丫鬟。好吧,虽然现在对赵长庚还有所保留,但她会尽可能对他好的。
杏儿得了夸奖,高兴地撺掇秦卿试穿新衣和头面,等秦卿从屏风后走出来,她“哇”地一声捂住了嘴巴。
天呐太美了,穷尽她毕生所知道的词汇也不能形容一二,倒是她家乡的方言能勉强概括一下:“巴适得很。”
秦卿穿着这身衣服亮相时,赵长庚惊得从座位上跳起来,抛下正在和他说话的太子,疾步朝她奔来。
他的眼睛清澈而明媚,像藏着两汪星辰,亮得她不敢直视。
“囡囡,你跟我来。”
大殿上盯着秦卿的人太多了,襄阳王殿下很不喜欢,他将秦卿带到皇后种花的暖房,站在一片绿梅丛中欣赏她,心里快乐得直冒泡泡。
囡囡可真好看啊,什么花都比不上,而且人也好乖,让她去哪儿就去哪儿,一点都不扭捏。
不对不对,囡囡只能听他的话,别人都得防着。
“囡囡,我跟你说,人心不古,除了我,谁邀你过去都不要答应。”
“圣上和皇后娘娘也不行吗?”
“不行!”赵长庚斩钉截铁,“除非他们有我的信物,你看好了,我的信物只有这一件随身的貔貅佩,羊脂玉雕的,上面写着我的名字。”
秦卿将玉佩拿在手里仔细观察,确保记住了每个细节,然后好奇地问:“为什么是貔貅?”
“说来话长。”赵长庚挠挠头,将他小时候如何觉得没爹的孩子可怜,如何去御书房偷宝贝,以及如何被圣上当场抓住受封“貔貅王”的事一一道来。
“所以,这块羊脂玉是圣上送的?不是抢的太子的?”
赵长庚哼了一声,傲然道:“当然,我这块可是最大最好的,太子的我才瞧不上。”
“那你为什么抢太子的兔子灯?”
“自然是因为你喜欢啊。”
“我让殿下还回去,殿下怎么不听?”
赵长庚语塞,太子那死孩子是个牛脾气,难哄得很,这几天正跟他闹别扭,刚才好不容易愿意搭理他,现在抛下他走掉,估计又炸毛了。
秦卿知道这叔侄二人之间的官司,从他们第一次去秦府她就看出来了,小的不服管,大的没正形,偏偏被圣上当作儿子一起养,所以谁也不服谁。
她柔声劝道:“殿下是长辈,让一让太子也无妨。”
长辈?
赵长庚茅塞顿开,对啊,他比太子辈分高,是他亲叔叔,让着侄儿有什么丢人的,圣上这个当兄长的,不也常常让着他么。
他要马上去给太子道歉,再用圣上刚给的贴己请他逛街吃饭听小曲,不信他不原谅他。
他兴冲冲地和秦卿并肩往外走,途中被一个宫女模样的人拦住,女子神色闪烁,想请秦卿借一步说话,他刚要发作,被秦卿拽住袖子,示意他回避一下。
他绕到假山后头,发现秦卿果然听话,没有贸然跟人走,而是站在原地等宫女开口。
宫女支支吾吾,一个劲地请秦卿移步,秦卿不从,僵持半晌,宫女败下阵来,从对面忍冬藤下领过来一个身量娇小的女子。
那女子约莫十五六岁,身材凸凹,秀发如云,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莹白如玉,眉间一颗美人痣,樱唇红润柔嫩。
“姐姐有礼。”她福了福身,腰肢柔软纤细,像一株娇弱的菟丝花。
“姑娘是?”
“我姓容,单名一个欢字,来自山西。”
本朝姓容的不多,住在山西的就更是凤毛麟角,只有长公主的夫家大同容氏,长公主膝下仅有一女,差不多就是这么大。
“原来是娉婷县主。”秦卿还礼,目光澄净如水,“县主找我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