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王妃！待在车里，无论听到什么都别出来！”暗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隔着车帘传来，下一秒便被兵器交击的锐响淹没。

沈婉清蜷缩在车厢角落，指尖死死抠着坐垫。车外厮杀声震耳欲聋，金属碰撞的脆响、侍卫惨叫的闷哼、刺客的怒喝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勒得她喘不过气。她知道暗就在外面，可那些刺客显然是有备而来，招式狠戾，绝非寻常盗匪。

不过片刻，厮杀声渐渐稀疏。沈婉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突然，车帘被一只染血的手猛地攥住，暗的声音带着血腥味钻进车厢：“抓紧！”

她还没反应过来，马车猛地一震，车轮碾过什么东西发出“咯吱”声。撩开车帘一角，沈婉清瞳孔骤缩——王府侍卫已尽数倒地，暗浑身是血，独自提着剑挡在马车前，身后是十几个步步紧逼的刺客。

暗显然不想恋战，他翻身跃上车夫的位置，猛地甩动缰绳，骏马吃痛，嘶吼着向前狂奔。刺客们紧追不舍，箭矢擦着车厢飞过，钉在木壁上嗡嗡作响。

“他们人太多，这样跑不掉！”沈婉清的心沉到谷底。

暗回头看了眼身后穷追不舍的黑影，又瞥了眼车厢里脸色苍白的沈婉清，眼底闪过一丝决绝。前方不远处，是陡峭的河谷，水流湍急，白雾弥漫。

“相信我！”他低喝一声，猛地调转马头，朝着河谷边缘冲去。

刺客们见状厉声高喊，箭矢如雨般射来。暗挥剑格挡，手臂又添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在马车即将冲下河谷的瞬间，他翻身跃回车厢，用身体死死护住沈婉清。

“砰——”

剧烈的撞击后，是失重的坠落感。风声在耳边呼啸，沈婉清只觉得天旋地转，最后映入眼帘的，是暗那双写满坚定的眼睛。

冰冷的河水瞬间将两人吞没，马车残骸在湍流中翻滚，刺客们站在崖边，望着湍急的河水，最终只能不甘地离去。而被卷入漩涡的两人，在黑暗中紧紧攥着彼此的手，任凭洪流将他们带往未知的远方。

湍急的河水不知将他们卷了多久，暗凭着最后一丝力气，拖着昏迷的沈婉清挣扎上岸。滩涂泥泞湿滑，他踉跄几步，终是支撑不住，抱着她重重倒在一片干燥的芦苇丛中。

沈婉清仍人事不省，唇瓣泛着青紫，湿透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看得暗心头一紧。他强撑着坐起身，解开自己相对干爽的外袍，又颤抖着褪去沈婉清那件浸了水的华贵外衣，只留一层贴身里衣。指尖触到她冰凉的肌肤时，他像被烫到般缩回手，耳根泛起可疑的红。

他拾来枯枝，用打火石生起一堆火。橘红色的火焰跳跃着，驱散了些许寒意，也照亮了沈婉清苍白的脸。暗将她轻轻抱起，让她枕在自己腿上，做完这一切，他再也撑不住，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身子却仍下意识地护着她。

夜色渐深，沈婉清在一阵暖意中悠悠转醒。鼻尖萦绕着烟火气，身下是温热的触感。她缓缓睁开眼，借着火光，看清自己正枕在暗的腿上。而他双目紧闭，脸色烧得通红，呼吸粗重，额头滚烫得吓人。

“暗？暗！”沈婉清慌了神，伸手探向他的额头，那温度烫得她指尖发颤。他身上的伤口在水中泡过，此刻又渗出血迹，与污泥混在一起，触目惊心。

她顾不上别的，撕下自己干净的里衣一角，蘸了些芦苇丛中的积水，轻轻擦拭他脸上的污渍和血迹，从他身上摸出金疮药，仔细为那些恐怖的伤口上药。火光映着他的脸，褪去了平日的冷硬，竟显得有些脆弱。她的指尖不自觉地划过他的眉骨、鼻梁、唇角，动作轻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

原来他的眉峰这般锋利，原来他的唇瓣总是抿着，是因为下唇有一道浅浅的疤。沈婉清的心跳莫名加快，一股陌生的情愫像藤蔓般缠绕上来——是依赖，是心疼，更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

这一夜，她守在火堆旁，时不时添些柴，用湿布一遍遍给他降温。天快亮时，暗的体温终于降了些，呼吸也平稳了些。沈婉清望着他沉睡的脸，轻轻叹了口气，将自己的外袍盖在他身上，心底却无比清晰地知道：她对这个总在暗处守护她的人，动了不该有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