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紫禁城的鎏金铜铃在晨风中轻响,一道太后懿旨随着快马传出宫门,像一把钥匙,猝然打开了洛都僵局。
“盐商货物即刻放行,不得延误。”
“着御林军接管洛都防务,肃清匪患,安定民心。”
旨意抵达洛都当日,城郊仓库的封条被当众撕下,被扣了月余的盐车浩浩荡荡驶出;街头晃荡的江湖人一夜之间销声匿迹,御林军银甲闪闪的身影巡逻在街巷,铁链拖地的刺耳声响彻底消失;连白家在京城被封的绸缎庄、银号,也都在三日内悄然解封,账房重新响起算盘声。
洛都城主府的书房里,白锦程展开刚收到的京城来信,指尖划过“白家生意如常”几个字,忽然长长舒了口气。这场夹在皇权与靖王府之间的赌局,他终究是险胜了。
而偏院的卧房里,药味弥漫得化不开。暗躺在榻上,望着帐顶的缠枝纹发呆。白锦程请来的大夫刚走,留下的话像淬了冰的针,扎得他心口发疼——“经脉尽断,纵有仙丹,也难回天”。
他试着动了动手指,右臂却只微微抽搐了一下,钻心的麻痛感顺着骨头缝蔓延开来。前日里,他还能勉强撑着坐起,今日连擡手的力气都没了。
“呵……”一声低笑从喉咙里挤出来,带着浓浓的自嘲。曾经能在刀光剑影里取人首级的暗卫统领,如今连翻身都要靠旁人,跟个活死人有什么两样?
白锦程端着药碗走进来,正撞见他试图用左臂撑起身子,却重重摔回榻上,额角磕在床沿,泛起青肿。
“别白费力气了。”白锦程将药碗放在床头,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大夫说,至少得养半年,或许能勉强拄着拐杖站起来。”
暗别开脸,没接话。站起来又如何?经脉已断,内力尽失,他再也握不住刀,再也护不了想护的人。那日在荒林里对绾绾说的“等我”,成了最可笑的谎言。
“她……还好吗?”他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白锦程顿了顿:“靖王府那边没动静。听说……王妃有孕了,萧玄戾看得紧。”
“有孕了……”暗喃喃重复着,心口像被巨石压住,喘不过气。是了,她是王妃,怀了萧玄戾的孩子,本该是这样的结局。
他猛地攥紧拳头,却只感到一阵无力的颤抖。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渗出血珠,这点痛却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
窗外的桃花不知何时落尽了,枝头挂上了青涩的小果。暗望着那抹新绿,忽然将脸埋进枕巾,压抑的呜咽声从喉间溢出,像困在牢笼里的兽,在无人知晓的角落舔舐着流血的伤口。
他成了废人。这个认知,比死更让他痛苦。
靖王府的海棠开得正盛,萧玄戾处理完军务,便径直往清芷院去。沈婉清正坐在廊下晒暖,小腹已微微隆起,素色裙衫下,那抹弧度柔和得让人心头发软。
“今日胎动可安稳?”他在她身边坐下,自然地抚上她的腹部,指尖传来轻微的悸动,眼底瞬间漾起笑意,连带着连日来因手谕被盗的阴霾都散了几分。
沈婉清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却没避开他的触碰,只淡淡“嗯”了一声。
“府内的事务,你不必挂心。”萧玄戾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语气轻松,“先帝手谕被盗的传言,想必你应该也知道,手谕虽重,却不如眼下这桩喜事要紧。这天下,终究是靠自己打下来的才稳妥。”他从未将希望全寄托在一纸旧谕上,失去了,固然可惜,却动摇不了他的根基。
沈婉清没接话,心里却清楚,他这份从容,全因权势在握。
几日后,宫里传来消息——太后懿旨,召靖王与靖王妃入宫觐见。
紫禁城的慈安宫暖意融融,檀香袅袅。萧太后端坐在凤榻上,鬓边插着赤金点翠步摇,虽已过不惑之年,眉眼间仍可见年轻时的风华。她是老靖王的亲妹妹,算起来,还是萧玄戾的姨母。
“玄戾,绾绾,快坐。”太后笑着挥手,目光落在沈婉清的小腹上,眼底的慈爱几乎要溢出来,“听闻绾绾有孕,哀家这心里啊,比什么都高兴。咱们萧家,总算是有后了。”
萧玄戾躬身行礼:“劳姨母挂心。”
沈婉清也跟着屈膝,心头却有些发紧。她早听说这位太后与萧玄戾亲厚,对萧家的事向来上心,今日召见,怕是不止为了看她这个孕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