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秋雨连下了三日，竹林里的积水漫过石阶时，李晏终于收拾好了行囊。

他从床底翻出那只旧木箱，将桃花玉佩与左相派人送来的密信一同塞进夹层。密信上用朱砂标注着江南织造府的位置，左相说，那里藏着当年宣平侯府被构陷的关键证物——一份未被销毁的军需账册，足以证明老靖王罗织的“通敌”罪名全是伪造。

“要走了？”唐晶晶倚在门框上，看着他将几件换洗衣物叠进包袱，眼底藏着不舍，却没多问。

李晏点头，将碎影刀系在腰间：“去江南。”

“江南？”唐晶晶愣了愣，随即想起他曾与沈婉清约定的“小桥流水”，心口微微发涩，却还是强笑道，“也好，那里比竹林暖和。”

李晏擡头，望着她故作轻松的侧脸，忽然道：“一起去。”

唐晶晶猛地擡头，眼里闪过难以置信的光：“我？”

“嗯。”李晏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左相的线索或许有诈，多个人照应。”他没说出口的是，这竹林小屋太静，静得让他总想起那把穿心的剑；而她的存在，是这无边寂静里唯一的暖意。

他想带她走，想离开这伤心之地，想对她好一点——好到能让她忘记那些因他而起的委屈，好到能让自己对得起她的执着。

唐晶晶的眼眶瞬间红了，连忙低下头去整理药箱，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那我得把‘醒神散’多带几包，你的旧伤……”

“不用太多。”李晏打断她，伸手接过药箱，指尖不经意触到她的手背，两人都微微一颤。“江南潮湿，或许……疤痕就不那么疼了。”

这话半是安慰，半是自欺。他知道那道疤会跟着他一辈子，可至少，换个地方，或许能换种活法。

出发前夜，李晏坐在门槛上，看着唐晶晶将最后一包草药塞进包袱。月光透过竹叶落在她发间，像撒了层碎银。他忽然开口：“晶晶，到了江南，我教你识字吧。”

唐晶晶愣了愣，随即笑起来，眼里的光比月色还亮：“好啊。”

她从小跟着父亲学毒术，识得的字多半与药草有关。他愿意教她，是不是意味着……他们真的能在江南，开始新的生活？

小船驶出竹林溪口时，晨雾还未散尽。李晏撑着篙，白发在风中扬起，唐晶晶坐在船头，怀里抱着药箱，看着两岸的竹林渐渐后退，像看着一段被远远抛在身后的过往。

“江南的桃花，这个时节该落了吧？”她忽然问。

李晏的篙顿了顿，水流在船底哗哗作响。“明年春天，会再开的。”

他望着远处朦胧的远山，心里忽然一片清明。江南或许不是他最初向往的江湖，身边的人也不是年少时的惊鸿一瞥，但此刻撑篙的手很稳，船头的笑很暖，这就够了。

船行渐远，竹林小屋缩成一个模糊的黑点。李晏将篙交给唐晶晶，任凭小船顺着水流漂向未知的远方。他从怀中摸出那封密信，指尖抚过“江南”二字，忽然觉得，那些沉在心底的仇恨与执念，或许真的能被江南的流水，慢慢冲淡。

至少，他想试着往前走了。带着身边的人，往有光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