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马车在石板路上疯狂颠簸，车轮碾过石子发出刺耳的声响，车帘被狂风掀起，露出苏嫣然惊惶失措的脸。她死死攥着裙角，发髻散乱，原本精致的妆容被泪水冲得花糊，名贵的苏绣裙摆也被车厢内壁划破，狼狈得全然没了传闻中江南第一才女的模样。

“救命……谁来救救我……”她的哭喊被车轮声吞没，车夫早已被甩下车，失控的马车像头脱缰的野兽，朝着前方的石桥冲去。

就在这时，两道黑影如鬼魅般掠过街角，铁链拖地的脆响在喧嚣中格外刺耳。无常索命兄弟一前一后拦住马车，无常兄甩出长索缠住马缰，铁链勒得骏马长嘶人立，马车骤然停下，巨大的惯性让苏嫣然狠狠撞在车壁上，发出一声痛呼。

“苏小姐，跟我们走一趟吧。”无常弟狞笑着掀开轿帘，铁钩上的倒刺泛着寒光，“我家主人有请。”

苏嫣然吓得浑身发抖，缩在车厢角落：“你们是谁？我爹不会放过你们的！”

“放不放过，可不是你说了算。”无常兄伸手去抓她的手腕，铁索在阳光下划出冷冽的弧。

“住手！”

一声怒喝如惊雷炸响，碎影刀带着破空声劈来，精准挑飞无常兄的铁链。李晏的身影落在马车前，斗笠被风吹落，雪白的长发在风中狂舞，眼底因内力激荡泛起淡淡的红。

“又是你这白发怪物。”无常兄认出他，舔了舔唇上的血痕，“上次受了王妃一剑你居然没死，这次可没那么好运！”

长索与铁钩同时袭来，带着撕裂空气的狠厉。李晏将苏嫣然护在身后，短刀舞得密不透风，刀光与铁链碰撞出火星，映亮他冷硬的侧脸。唐晶晶趁机绕到马车后，指尖扣住三枚银针，趁无常弟不备掷出，正中他手腕麻筋。

“卑鄙！”无常弟吃痛，铁钩脱手落地。

李晏抓住破绽，掌风裹挟着内力拍向无常兄胸口，对方闷哼一声倒飞出去，撞翻了路边的货摊。“滚！”他嘶吼着，周身戾气暴涨，白发根根倒竖，吓得围观百姓纷纷后退。

无常兄弟对视一眼，知道讨不到便宜，撂下句“下次再算账”，拖着铁链消失在巷尾。

危机解除，苏嫣然双腿发软地跌坐在地，看着眼前白发如霜的男子，惊魂未定的眼里泛起感激：“多、多谢少侠相救……小女子苏嫣然，不知少侠高姓大名？”

“举手之劳。”李晏收起刀，转身欲走，却被苏嫣然叫住。

“少侠留步！”她定了定神，理了理凌乱的衣襟，“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家父在扬州经营织造，恳请少侠移步苏府，让小女略备薄宴，表达谢意。”

李晏本想拒绝，唐晶晶却悄悄拽了拽他的衣袖，低声道：“左相说的苏万三，就是她父亲。”

他顿了顿，终是点了点头。

苏府的朱漆大门敞开着，穿堂风带着桂花香气拂过回廊。苏万三听闻女儿遇险，早已在正厅等候，见李晏走进来，原本焦急的神色突然凝固，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的脸，嘴唇翕动着，半天说不出话。

“爹，就是这位少侠救了我。”苏嫣然介绍道。

苏万三却没理会女儿，快步走到李晏面前，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几乎要触到他的脸颊：“你……你这眉眼……像极了宣平侯……”

李晏浑身一震，猛地擡头：“您认识先父？”

“认识？”苏万三老泪纵横，抓住他的手腕不肯松开，“当年宣平侯满门抄斩，是我打通关节，把尚在襁褓的你藏在柴房！可没等我送你出关，就被老靖王的人搜走……我还以为你早就……”

他哽咽着，目光扫过李晏雪白的发，心疼得直发抖：“好孩子，这些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会……”

李晏望着眼前这位泪流满面的老人，听着那些尘封的往事，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被老靖王收养，后来……”

他没说下去，但那满头白发与眼底的沧桑，早已道尽了这些年的颠沛与痛苦。

苏万三抹了把泪，紧紧攥着他的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宣平侯在天有灵，总算让你活下来了！”

正厅的檀香袅袅升起，将三人的身影笼罩在温暖的光晕里。李晏望着苏万三激动的脸，忽然觉得，这江南的风，似乎真的能吹散些过往的阴霾。而那些沉在时光里的真相，或许就藏在这座雅致的苏府深处，等着他一一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