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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死地【VIP】

第162章死地【vip】

瓢泼大雨里,晏泠音不让人扶,负手身后,腰背笔挺地走出了朝臣们的视线。梁归亦步亦趋地跟着,不敢有丝毫放松。方才在司天台的石阶上,晏泠音忽然面露痛苦,整个人差点滚了下去。她不肯在人前失态,也不想把今天的祭典搞砸,因而接下去的一路都在强撑。但梁归看得出来,她翻飞衣袂下的身体一直在颤抖,说话也只能说些短句,稍长些便会力竭。

他想象不出那种感觉,但几乎能听到她骨骼战栗的窸窣声,这让身为武夫的他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晏泠音看着怪清秀的一个姑娘,是怎么忍住那样的剧痛的?

正心惊间,梁归又转头看了眼身旁与他并肩的羽林卫,那身盔甲下早换了人,偏他还不能拒绝更不能多嘴。今晨,苏觅直接闯进羽林营将他拦下,又当着他的面连嚼了三颗不知名的丸药,还要跟他一起上司天台。

羽林卫的铠甲还算轻薄,但让从未习过武的苏觅来穿是有点过头了。可苏觅只是顶着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对梁归轻飘飘道:“你再说一遍?”

梁归是老阁主的人,清楚这一位的脾气,把劝他的话全咽了,认命地给他穿甲戴盔。

苏觅为什么会来,梁归即便不知道,看方才晏泠音发病时他那副样子,就也明白了七七八八。他将晏泠音抱入怀中,不让她用头去撞他的肩甲,只无措地唤着“阿音”。梁归认识苏觅这么久,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了人味。

当然,是有点半人半鬼,不能久看。

若不是晏泠音附在他耳畔说了句什么,梁归敢肯定,苏觅是要抛弃司天台下一众水淋淋的朝臣,不管不顾地把晏泠音带走的。

风急雨骤,梁归只听见了一句“花钿”。

身后没了窥伺的目光,苏觅就不肯再忍了,一把摘了头盔。他感知不到晏泠音所受的剧痛,却一路都和她一起发着抖。马车就停在前面,他直接将她抱了起来,冲怔住的梁归道:“宁寿宫还封着吗?”

梁归忙点头:“照公子的吩咐,一只苍蝇都没放出去。”

“去宁寿宫,快!”苏觅嗓子已经哑了,牙齿都在咯咯作响,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梁归也有点担心他,犹豫道:“公子的身子……”

苏觅连冷笑的力气都没了,只沉默地看了他一眼,生生把他看得寒毛倒竖。梁归深吸了口气,再没多问,替两人拉开车帘,随即一攥缰绳当起了车夫。

车里的晏泠音已经痛得昏过去了一次。

她其实能够猜到,这毫无预兆的疼痛来自何处。有人在她安抚群臣的重要关头催动生死蛊,且没有动苏觅,只折磨她。

怎么身体都这么痛了,还能感觉到胸口的窒闷呢?

“不要杀她,”在短暂的清醒间,晏泠音翻来覆去只这一句话,“你答应过我的,不要杀她。”

苏觅毫发无伤地受了一遍千刀万剐,双眼像要滴出血来。可他不能对晏泠音说狠话,不能骂她软弱又不知轻重,只能哑着嗓子催促梁归:“快点!”

那马被抽得几乎飞了起来,梁归对它好生歉疚,想着晚些定要给它加餐。就这样一路狂奔到了宫门,又立刻换了软轿,飞跑去了宁寿宫。

百里霜原本正心神不定地在屋里看书,半天都没翻动一页。他也没想到,自己只是因晏憺夜难安眠,在宫里留宿了几天,居然就赶上了一场政变。晏憺被送回来的时候脸色发青,身上东一块西一块全是墨渍,若不是说话还算有条理,几乎就像又傻了一次。百里霜简直要对天长叹,难道他真是个长尾巴星,留在哪里哪里就要出事?

自暴自弃的念头还没转完,苏觅已裹着一身冰凉的水汽闯了进来。

“萧……”百里霜被那套银甲晃得眼睛疼,一时没敢认,先往他怀中一瞥,“天爷!这是怎么了?”

梁归跟着进了屋,替已经不大能说话的苏觅下了命令:“先救人!”

百里霜给银针消毒时烧到了自己的手。他扎了几针,忽然摇了摇头,把针袋卷了丢在一边。坐在床头的苏觅什么都没说,只是擡眼看他,看得百里霜忍不住苦笑起来。

“萧公子,殿下痛成这样,是因下蛊人动了‘炽灵’之术,让蛊虫循血逆行。这一招损人不利己,今日之后,下蛊人将再不能操纵蛊虫,但此时此刻的痛楚,是我用针用药都压不住的,你即便杀了我也于事无补。蛊虫一旦开始动作,必要遍体都爬过一轮,三个时辰不会停下。若殿下能忍过去,那自然是好,若她受不住,与其活活痛死,不如给她一个……一个……”

百里霜虽然常和阎王打交道,也总爱放狠话吓小孩,但心肠并不硬,最后那个词到底没说出来。梁归在一旁听得冷汗直冒,恨不得把他的嘴捂住。若那口无遮拦的大夫真把话说全了,苏觅恐怕现在就能砍了他。

“你好好想想,”苏觅似乎不想砍人,只声音又柔又哑,喉咙血,“,百里先生。”

百里霜这辈子从呆了片刻,一咬牙,豁出去般握住了晏泠音的手:“若公子要保她性命,我可是为了过蛊虫的试炼关而创制的,我将内力输送进她体内,能让她神智清明,虽能感觉到疼痛,

苏觅只当他的话是放屁,依旧柔声道:“再想想,比如说,杀了下蛊人行不行?”

原本昏昏沉沉的晏泠音忽然挣扎起来,百里霜能感觉到他握住的那只手一下子绷紧了。他叹道:“蛊虫被催动后,即便是下蛊人也不能叫它停下,若我师父还在,她与亲手炼制的蛊虫之间有感应,或许会有办法。”

他师父早已作古,下蛊人将后路封得严严实实,没留住晏泠音的唇,防止她在剧痛下咬到对出现,彼此联系得这么紧密,你有没有办法,?”

百里霜怔住了,一旁的梁归也怔住了,连晏泠音的挣扎都停顿了片刻。百里霜犹豫道:“我可以试试。母蛊虫一时受激失控,无法停下,但若公子体内的那只也开始循血逆行,且速度更快、力道更大,或许……”

苏觅却眼睛一亮,急不可耐道:“我要怎么做?”

百里霜还在犹豫:“此法未必有效,且你会受到数倍于此的疼痛……”

“说话,”苏觅的声音沉了下去,“别浪费时间。”

梁归觉得方才替百里霜担心的自己简直是疯了,这混账大夫什么话都敢说,谁的死活都不在乎。他不得不劝苏觅道:“公子的身子本来就不好,蛊虫一旦失控,那些被它压住的毒也会立刻反噬,那可比单单疼痛还要凶险万分。殿下或许能熬过去,公子呢?”

苏觅终于冷笑出了声:“上官越为了救我给我下毒,可没见他良心不安过,到如今,你还要替他来假惺惺地担心什么反噬?我生不如死了这么多年,有什么熬不过去?”

梁归从没听他用这种语气提过上官越,愈发心惊:“公子……”

苏觅平静道:“滚出去。”

百里霜看了眼浑身僵硬的梁归,又看了眼冷若冰霜的苏觅,两害相权,迟疑道:“请公子给我一只手。”

苏觅的左手还抵着晏泠音的唇,已经被她咬得鲜血淋漓,递了右手给百里霜。

百里霜从怀中取出一只银盒,神色前所未有地凝重起来,嘱咐道:“一会儿公子万不可放开我的手,我能力有限,催动蛊虫的方法是个……死招,若无清明镜内功相护,你定然挺不过去。即便如此,三个时辰也相当难挨,我不能保证结果如何,公子决定好了吗?”

苏觅最后看了眼晏泠音,忽然俯身,在她满是冷汗的额上很轻地亲了一下。

直起身后,他长出了一口气:“别让我催第二遍。”

崔婉赶到宁寿宫时,发现晏憺正一个人站在门边,看着宫外森严的守卫出神。她因有晏泠音替她打过招呼,没被为难就被放了进去,轻声道:“殿下在这里做什么?皇祖母呢?”

晏憺的站姿相当端正。宫人们之间流传着一个不知真假的笑话,说一旦行坐无端,小殿下就会用戒尺打自己的手心,就像当年林太傅对晏瞻所做的一样。他擡眼望向崔婉,忽然口齿清晰地问道:“小姨,为什么我爹爹要当太子?”

饶是崔婉心思玲珑,也被他这没头没尾的一句给问得一愣:“孝明太子是先皇后所出,陛下的嫡长子,自然是要入主东宫的。”

晏憺轻声道:“那他为什么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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