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寻龙公主1：最后的纳姆萨拉》（17）

十七

直到隧道尽头，他们一直一言不发。阿莎倒是没什么问题，她根本也不需要说什么。来到月光下，一只猫头鹰用轻柔的叫声迎接了他们。阿莎吸了一口夜晚冷冽的空气，奴隶突然停下了脚步。他抬起胳膊，阿莎正好撞了上去。她想推开那条胳膊，却突然发现了前面雪松林里，那个让他突然停下来的东西：两只细缝一般的苍白眼睛在黑暗中盯着他们。

阿莎颤抖着长出了一口气。

那条龙。所以猎人们还没有找到它。

“继续前进。”她告诉他。

“什么？”

“你会明白的。”

阿莎走进了雪松林。在看不见的地方，龙悄悄跟着他们。在安静的风声中，阿莎似乎可以听到它那庞大的身躯擦过叶子，可以听到它前进时鳞片轻柔的刮擦声。阿莎循着水声继续前行，树林变得越来越密。在一条小溪旁，阿莎停了下来。潮湿的泥土的味道。阿莎蹲在草地上，盯着那条龙藏身的树林，对方也盯着她，好奇她现在到底要干什么。

奴隶坐在她旁边，瞪大了眼睛，浑身发抖。

“你可以走了，”她坐了下来，抱住了膝盖，“我不会阻止你的。”

“您知道释放奴隶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吗？”

阿莎知道。

“砍掉一只手。”为了防止她不清楚，他说了出来。

阿莎耸耸肩。他们必须证明这是她干的才行。

而她只需要一只手就能杀掉木津。

“避开狩猎小径，”她告诉他，“他们从这里出发，到大裂谷底部，向西通往河床；你如果向东，也许就能走到达尔穆尔。”但徒步穿过这段道路异常艰难。而且大裂谷内非常荒凉，非常危险。他独自一人到达目的地的几率很小。

他肯定知道这一点，因为他说：“我想现在我应该留在这里。”

阿莎看着他。

他拔起了一根针茅草，在手中把玩着。“那里就有一条龙。”他冲着前面的树林点了点头，又拔起两根草。他把草叶系在一起，编成了一根辫子。“而且既然你是一名猎龙人，在这条龙离开或者被杀之前，我打算跟您待在一起。”

“不幸的是，对咱们而言，”阿莎喃喃道，“这两种结果都不会出现。”

“什么？”他盯着那条龙藏身的树林，转身问阿莎，“为什么？”

她叹了口气。一阵风吹过，她坐在了草地上，望着月亮——黑色天空中的一抹红色。

“我不能杀了它，”她低声说，“我希望我能。但是……”她不安地看了他一眼，“我应该保护它。”

奴隶低头看着她，挡住了月光：“但您是伊斯卡利，国王的猎龙人。”

“如果它死了，”她抬起头，“长者会惩罚我的。”

“长者？”他一挑眉毛，表情中有一丝嘲笑，“伊斯卡利，您已经杀掉了上百头龙。他之前惩罚过你吗？”他把一只手正好撑在她头顶上方，身子靠了过来。

太近了。阿莎脉搏跳得很快。她逃了出来，站直了身子，蹚过泉水，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林中的龙身上。如果能把它抓住，她也许可以驯服它。如果能把它驯服，她也许可以让它不要跟着她进城。

她感觉它在树上，蹲着身子，已经准备好起飞了。她慢慢走近，非常小心。现在离它只有几步远了，她的脚步更轻了。她轻轻弹着舌头，模仿龙的声音，想要把它骗过来。

龙消失在了黑暗中。

“很好！你走吧。”她从泉水处捡起几块石头，一块接一块地往树上扔了过去，大声喊道，“我讨厌看见你！”

她扔出了所有石头，没有抬眼看小溪对面的奴隶，说道：“它跟着我一路来到了宫殿，但又不让我靠近。”她转过身来，蹚过浅水，回到奴隶身边，踢了一脚头盔，“那我要如何让它免受伤害呢？”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游移着。

“实话实说，如果我是龙，同样不会轻易接近您的。”

阿莎想看看他在看哪里：从身上的盔甲到脚上的靴子再到脚边的头盔。她捡起头盔，研究着。她穿的所有衣服都是龙皮的。

奴隶想伸手拿过她的头盔。但阿莎抓得紧紧的。

他从她手中夺过头盔。“请相信我。”

她想起了小时候没穿盔甲站在木津眼前的景象，体内窜过一股恐惧。

火焰冲向了她。

尖叫声困在了喉咙里。

她的肉被烧掉了。他把头盔夹在胳膊下面，上前一步，近到足以触到她胸甲扣的距离上。直视着她的目光，他开始解带子了。

阿莎的心跳得飞快，呼吸也在加速。

“绝对不要。”她后退了一步。

“好吧。”他把头盔放在脚下，脱下凉鞋，把裤子卷到膝盖，坐在溪边，一双赤脚滑入水中。“也许到了早上，您还是会把它吓跑，而我则可以安全地出发了。”

他的双手撑在岸上，脚踢着水。

阿莎独自站在月光下，低头盯着自己。

她在害怕什么？这条龙如果想杀她，肯定早就动手了。不是吗？

阿莎松开带子，脱下盔甲。拿斧子那只手烧伤的地方还是那么疼。她从背上解下了战刃，把它们放在了盔甲旁边。夜风刮过她的衬衫，拂过她赤裸的胳膊。阿莎蹲了下来，开始解靴带。一只接一只，她把它们脱了下来。

赤着脚，针茅草擦过她的膝盖，阿莎觉得自己仿佛没穿衣服似的。风吹在她的头发上。夜空亲吻着她满是疤痕的皮肤。她觉得，毫无保护地站在一条龙的面前会让她感觉很无助。她确实有这种感觉，但她同时还感到了其他什么。

无拘无束。

狂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