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寻龙公主1：最后的纳姆萨拉》（16）
十六
阿莎把堂妹带到了达克斯那里。萨菲尔正在解释发生了什么，达克斯站在那里听着，一言不发，黑色的眉毛下，他的棕色眼睛正变得冰冷。罗阿没和他在一起。
不错，阿莎想。她希望哥哥能理智一些，让灌木地人远离国王。
达克斯照顾着堂妹，阿莎磨砺着她的宝石斧子。她在等待太阳落山。在黑暗的掩护下，亚雷克的士兵就很难发现她了。金乌落下了山肩的那一刻，她爬上了拱窗，把头盔扔到屋顶，自己也跳了上去。
阿莎通过屋顶来到了果园，黄昏时分，这里空无一人。开满花的树让空气中充满了香气，果蝠扑着翅膀掠过树枝。她翻过宫殿最外层的围墙，落在了大街上。
阿莎蜿蜒曲折地穿过了城市，远离夜市中的歌声和鼓点，远离商人们的吆喝。她穿过士兵们不来巡逻的狭窄街道，终于来到了神殿门前，然后她悄悄走了进去。
把头盔夹在胳膊下面，阿莎站在雪松木门前，举起拳头敲门。
“伊斯卡利？”奴隶打开门，让她进来。她把他推开了。“你没事吧？”
阿莎直奔躺在床上的那对黑色的双刃，梦想着木津的头颅滴着血，在她手上穿过街道；梦想着亚雷克最想要的东西被夺走了之后脸上的表情。
“怎么了？”
阿莎想起了萨菲尔伤痕累累的脸庞。
“真希望我能知道如何让他觉得害怕。”她说。
奇怪的沉默充满了房间。阿莎抬头看到了盯着她的奴隶。他似乎看穿了一切，听到了她没说出口的每句话。
她转过头，凝视着摆放在书架上的卷轴。
接着她的心中突然闪过一段记忆：哥哥在这个房间里，从架子上抽出一根卷轴，卷轴上满是拙劣的笔迹和写错的笔画。
阿莎从架子上抽出了一根卷轴，展开，盯着那张脆弱的白纸上颤抖的字母。它们是最近写的。
她想起了很久以前和达克斯一起上课，想起他无法阅读书上的句子时，导师沮丧的表情。想起他们以为他听不到的时候，低声嘀咕的话语。
愚蠢。废物。一文不值。每个人都以为达克斯一直没学会写字。
除非他已经学会了，但没人知道，她想。
她想到了达克斯颤抖的手指，想到了他减掉的体重，想到了他眼中时常闪过的光芒已然消失。阿莎继续回想着。开始晚上给阿莎讲故事以后，母亲身上出现了那些症状。
如果在这些卷轴上写下古老故事的是达克斯呢？
如果这是他写的，如果把故事写下来与讲出去有着同样的效果，结果会如何呢？
“你看起来像是见了鬼一样，伊斯卡利。”
阿莎瞥了一眼奴隶的眼睛。
“我的哥哥，”她说，“我想他可能生病了。”
她回想起她的母亲。颤抖之后呢？
咳嗽。搞定木津之后，她得警惕一点儿，观察他是否出现了其他症状。
奴隶穿着亚雷克深红色的斗篷。他戴着兜帽，帽缨系在脖子、肩膀周围，没人能看到他。这并不是因为他的乔装改扮，而是伊斯卡利带着亚雷克的奴隶走在通往神殿地下的楼梯上，根本不会有守护者从他们面前经过。
“给我讲讲你背上那对刀的事吧。”他说。
“给我讲讲为什么家奴会对狩猎的律法这么了解吧。”现在他们来到了地下，阿莎点亮了灯。橙色的光芒在岩壁上闪烁着。影子投在又长又窄的壁龛中，露出了一排又一排的罐子。罐子中满是她祖先的遗骸。
“格蕾塔在被我的主人买下之前，是一名狩猎奴。”他解释说。
格蕾塔。那个老奴隶。她的名字仿佛一块石头落进了阿莎的心里。他还不知道格蕾塔已经死了，她意识到。他一直在神殿里休养身体。在他心里，格蕾塔还安全地待在地穴里。
“我那些关于狩猎和龙的知识，都是格蕾塔教我的。”他的手指沿着闪闪发光的潮湿墙壁滑下，仿佛这勾起了他的回忆，“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是因为她。格蕾塔抚养我长大。”
阿莎想起了那天晚上在亚雷克家里的事。开门的时候，格蕾塔眼中满是泪水。她本应该在地穴里的，但还是留了下来，因为她爱这个奴隶。阿莎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
她咽了一口唾沫。必须得有人告诉他。
“格蕾塔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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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脚下一抖，一股寒意流进了阿莎心里。他现在走在灯光笼罩的范围之外，所以她看不见他的反应。
“什么？”比起一个问题，这更像一句口头语。
阿莎站稳了。“我……我亲眼看到她死了。”
沉默从黑暗中渗了出来，然后响起了沉闷的哭声，仿佛拳头打在了石头上。听着这声音，阿莎胸口一紧。她走得很慢，然后灯光照到了他。他跪在地上，双肘撑着地面，手掌牢牢地捂在脸上。
阿莎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了。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是什么都不说感觉也不太好。她的肋骨仿佛突然缩小了，在她的心脏周围越箍越紧。
“隧道就在那边。”沉默卡紧了她，但她终于开了口。她提起灯笼，照亮了岩石上的狭缝。“你现在知道了。你可以逃到大裂谷，不用再回来了。你自由了。”
现在，阿莎可以在自己的罪行清单上加上一条“解放奴隶”了。
他什么都没说，甚至没有抬头。
阿莎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就把他留在了那里。她需要找到她的龙。然后她需要狩猎木津。她只有四天时间了。
她做了她答应的一切。她告诉了他隧道的位置。如果他在那里被抓到，像小孩一样啜泣，那也是他自己的错。
但是她爬得越高，想得越多。即使这个斯克莱尔人成功逃进了大裂谷，那里也会有野生动物、严酷的自然环境，当然还有亚雷克的猎人。
他被抓住了之后要怎么办呢？
所以阿莎又转身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