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寻龙公主3：织天女神》（8）

一次剧变七年了，斯凯一直都在等着他。她时刻守望着海岸、悬崖和那片树林，心里想的全都是那位知心好友。

这些日子里，他怎么敢单单选在今天回来，随后又抛下她一走了之。

斯凯没有返回婚礼现场。相反，她把自己那艘平底小船一路拖到海边，乘着它出海去了。她拼命地划着桨，发誓不把心里的愤怒和忧伤发泄完绝不回家。最后，她精疲力尽，全身酸痛，再也不关心那个名为克罗的暗影了。

头顶的天空越来越暗。

斯凯不停地划着船。

周围的海浪起伏翻腾。

斯凯划得更用力了。

海风呼啸，预示着危险即将来临。雨点落了下来，像是要把她赶回去。可斯凯是渔夫的女儿，一辈子都在海上讨生活。

她可不怕这一点点雨。

就在这时，在远离海岸的地方，她感觉到了什么东西：一股力量在她身下涌动，正从海水深处急速上升。

暴风雨诱发了什么东西。

斯凯停止了划桨。

“克罗？”她轻声喊道。

他改变主意了吗？他又回来找她了吗？

突然，海浪开始猛烈地拍打起小船的船身来，把泡沫溅得满船都是。

大海想让她船翻人亡。

不管海里有什么，那都不是克罗。

斯凯试图掉转船头。她想划回岸边去。可是大海抢过她手里的双桨，一把把它们扔进暴风雨里了。

斯凯紧紧抓住船舷，决心要待在小船里，让它保持平衡。

可下一个浪头便掀翻了她的小船。

海水涌了上来，周围又冷又黑，如死亡一般。浪涛淹没了斯凯的尖叫声，又将冰冷的手指环绕在她的脚踝上，拖着她一路向下，向下，向下。

直至黑暗深处。

尽管相隔了一个世界，但克罗还是感应到了：斯凯的生命正渐渐消逝。

他掠过海面，不停地寻找她的身影。他那颗过于人性化的心脏里跳动着一个令人恐惧的咒语。这是他的错吗？是他离她而去所受的惩罚吗？

等到他找到她的时候，一切都太晚了。

海水已经把她冲到了岩石上。

“斯凯……”

他将她揽入怀中的时候，海水出奇的平静。沙砾在她那死气沉沉的苍白皮肤上闪闪发亮。

斯凯颤抖着睁开了双眼。她的生命正飞快地流逝。“你回来了。”

现在他只有几下心跳的时间来做一个选择。人终有一死，这是自然规律。克罗能做的只有好好道别，只有在她的灵魂进入一个他永远也无法跟随的地方时，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这是他的人类女孩所能教给他的最后一课。

除非……

那就让我永生吧，她曾经要求过。

如果克罗从未遇见过她，那说声“不行”是轻而易举的事。可是，斯凯唤醒了他心中的神，并教会他学着做一个凡人。她让他学会了何为需要，何为欲望，何为索取。

就在她的生命即将逝去的一瞬间，他握住了她那双强劲有力、技艺高超的手。在这儿，就在这堆被平静的海水包围着的岩石之上，他与她十指交叉。她曾用那十根手指拉网划船，纺纱织布。

她喜欢的就是织布，他想着。

她送过他那么多礼物，作为回报，他也回赠了她一份礼物。他让她成为织天女神，令她主管亡者的灵魂，把她打造成了一个和自己完全相反的神：一位希望之神。一位能照亮黑暗之路的神。

完成之后，克罗退后一步，注视着自己的作品。

她不再是斯凯—那个渔夫的女儿了。他把她曾经拥有的一切特征，连同其死亡之期全都抹去了。她忘了那个港湾，忘了共度半生的小渔船，也忘了被她抛在海边、哀恸不已的丈夫。

她不认识克罗。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他彻底改变了她。

现在，她成了永生者。她令人望而生畏。她是希望与光明之神。

尽管她耀眼夺目，但她已经不是他的斯凯了。他爱过的那个凡间女孩已经消失不见了。那个曾经装着他心脏的地方—假如他真的拥有过一颗心—如今只剩下一片回荡着阵阵嘶吼的空虚了。

十八

第二天一早，在达克斯那艘船的甲板上，萨菲尔斜倚在船尾的栏杆上，咸咸的浪花不时地飞溅到她身上。昨晚的暴风雨过后，海面恢复了平静，宛如一颗珠宝，熠熠生辉。

达克斯陪在她身旁。萨菲尔仰望正在他们上空飞翔的龙群。它们展开巨大的翅膀，在船帆下方围绕着这艘船的船尾盘旋追逐，好不热闹。达克斯那条淡金色的坐骑—它名叫火花，性情柔顺—目前正处于领先地位。其余的龙均属于船上的各位将士—只有一条和龙群有些距离。

这条独行者无人陪伴，飞得更远些了。萨菲尔一边和龙王交换着从达尔穆尔分开之后发生的点点滴滴，一边注视着阳光下索罗那一身洁白的鳞片发出的点点金光。

达克斯说，他们的船刚一离开达尔穆尔的港口，索罗便出现了，这让大家都吃了一惊。罗阿担心他们抵达轴心城后不知道该拿它怎么办。达克斯却认为和其他坐骑待在一起对索罗有好处—龙群和驭龙者都是成双成对、结伴而行的。他们也许能教会索罗如何玩耍，如何战斗，更重要的是让他知道不是所有的人类都很可怕。他们或许能教会他如何重新成为一条龙。

萨菲尔观察着这条独来独往的龙，对此不置可否。

“我不明白的是，像杰姆辛这样的海盗想从阿莎身上得到什么。”一旁的达克斯看着从身边掠过的海岸线说道。此时此刻，他们正沿着轴心城岛的边缘，朝这座港口前进。刚才，达克斯告诉萨菲尔，之前是一名结束了执勤任务的护卫—此人常常担心他的指挥官不注意自身的安全—跟着她到了饥肠辘辘旅馆。发现她再没出来之后，这名护卫便将这一情况报告给了达克斯。从那时起，达克斯便开始寻找她的踪迹了。

“也许是为了赎金，”说完，萨菲尔又想到了厄里斯说过的话，“但也有可能是为了针对你。”她抬头看向他，眼睛被阳光照得眯成了一条缝。达克斯穿着一件金色的束腰外衣，上面印有王室徽章。海浪翻滚，溅起的水雾打湿了他的头发，让那头鬈发显得更鬈了。“最近你袭击过什么海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