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寻龙公主3：织天女神》（4）

渐渐改变

一天清晨，克罗发现渔夫的女儿正在人迹罕至、高耸入云的峭壁上采摘浆果。他看着她一把又一把地摘下那些圆溜溜的深色小果实，随后扔进篮子里—有时候也会丢进自己的嘴里。克罗从不知道饥饿为何物。观察这个女孩倒是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这个东西尝起来是什么味道呀？”

女孩马上看向他：“你从来没有吃过吗？”

他从不吃东西。他为什么需要吃东西呢？

他没有把这一点说出来。

女孩选了一颗熟到发黑的果肉饱满的浆果，抬起手来说道：“张开嘴巴。”

他乖乖照做了。女孩把果子轻轻放进他的嘴里，手指碰到了他的双唇。浆果的汁水，肌肤的接触……像是有谁施了魔咒似的，让他渐渐发生了变化。曾经的他，心满意足，无欲无求，可现在，某种令他痛苦难耐的渴望正啃噬着他的内心深处。

这就是饥饿的感觉吗？

这种感觉让他心神不宁。他想要逃走，于是便把挎着一篮子浆果的她留在了峭壁上。可是数周之后—或许是数月之后吧？—在那种渴望的驱使下，他又回来了。

他在一座可以俯瞰海湾的单间小屋里找到了她。外面很热，到处都是人。他们的打扮既不是为了捕鱼，也不是要去种地，而是为了参加一个庆祝仪式。家家户户聚集在此，共同参加一场婚礼。

斯凯坐在房间最里面的一张破破烂烂的松木长椅上，两手使劲地攥着纺锤和毛线，眼睛则紧盯着前方不放。克罗坐了下来，可她却浑然不觉。

克罗顺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眼前是一对年轻的新婚夫妇。新郎和克罗一样，头发乌黑、下颌坚毅。新郎温柔地伸出手，牵起了他的新娘，以吻封缄，相守一生。

克罗想起了那颗熟到发黑的饱满圆润的浆果。它会是什么滋味呢？

他望向凯斯。看到她的眼中流露出同样的好奇。她会是什么滋味呢？

这个疑问吓得他魂不附体。

这里很危险。于是他匆匆离去。

八

萨菲尔在一艘船的甲板上苏醒过来。尽管眼前的世界仍旧一片模糊，但她确定自己是在船上，因为此时此刻，她的脸正贴着潮湿的木地板。此外，她能听见海鸥的鸣叫声，也能感觉到专属于大海的那种微波荡漾的摇晃。

突然，一双黑色的靴子出现在她面前。一看见这双靴子，萨菲尔便猛地一撑，坐了起来。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没有被捆住。

于是她立刻去摸身上的飞刀—一把不剩，全都没了，就连她贴身藏在衬衣里的那一把也不见了。

“啊，小奸细，”是那个她在饥肠辘辘旅馆里听见过的粗野的声音，“欢迎来到雅辛托斯号。”

是杰姆辛。

萨菲尔抬起头，看见一双水汪汪的棕色眼睛。眼睛的主人上了年纪，足以当她的父辈。之前，她藏身于那个狭小的通道里，就在利刃穿透隔板，差点刺中她的一瞬间，她看见了这双眼睛。杰姆辛的前额有一道斜斜的伤疤，凸起的疤痕正好在他的右眼上方。他的肩膀上站着一只巨大的渡鸦，它的羽毛乌黑，眼睛血红，一条腿上绑着一根银色的带子，与杰姆辛小指上戴着的银戒指遥相呼应。

海盗船长上下打量了萨菲尔一番，瞧着她的肤色—比起达克斯和阿莎，她的皮肤颜色要浅上好几分—沉思道：“斯克莱尔人。”

萨菲尔怒发冲冠，等着他说出更多鄙视她是混血出身的难听话来—这类话她在费尔嘉德几乎每天都能听到。可是这位船长只是耸了耸肩，仿佛这一点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仿佛这种出身对萨菲尔这一生毫无影响。“厄里斯说你是龙王的指挥官，也是他的堂妹。那么或许你能帮到我。”

我宁肯去跳海。

“今天几号了？”她问道。

“昨天之后就是今天。”他答道。显然，要是萨菲尔不先提供一些有价值的情报，他是不会透露任何信息的。

萨菲尔与他四目相对：“没错。我堂兄正是龙国的国王，而我则是他军队的统帅。因此，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哪件事？绑架你吗？”杰姆辛笑道，又用手指了一下空旷辽远的海面，“我已经做了呀。”

萨菲尔摇了摇头：“一旦知道是你抓了我，我们的国王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杰姆辛弯下腰，双手撑在膝盖上。萨菲尔看见他指甲缝里凝结的血块，嘴里不觉泛起一阵酸意。

“我们的船离开达尔穆尔已经有半天时间了，亲爱的。昨晚我们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发了。你那个宝贝国王恐怕现在才起床。等到他弄清楚你在我们手里的时候—要是他真有办法知道这一点—你早就连渣都不剩了，除非你愿意同我们合作。”

萨菲尔往周围扫了一眼，明白自己需要制订一个计划。事实上，她相当不确定达克斯能否追踪到这帮海盗。他现在即使已经发现自己不见了，又怎么能知道是杰姆辛绑架了她呢？他即使最后知道了，又怎么才能找到她呢？

萨菲尔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堂兄身上。她得靠自己逃出去。

她看了看天空，头顶已被阴云遮盖，既无法分辨出太阳的位置，也没法认清船行的方向。况且他们出海的时间不短了，因此她也没有办法判断这里和陆地之间的距离。

“告诉我纳姆萨拉在哪里。”海盗船长命令道。

萨菲尔转身面向杰姆辛，毫不畏惧地迎上了对方冰冷的目光，说道：“告诉我，你为什么想要得到她。”

杰姆辛下巴一紧。显然他不喜欢别人挑战自己的权威，“我给你个机会，斯克莱尔人。纳姆萨拉在哪里？”

萨菲尔紧闭双唇，一声不吭。

“如果你不打算跟我合作，那我就会让手下的船员把你带到下面的禁闭室里去。到那时，我们再试一下吧。”

要是杰姆辛以为萨菲尔会如此轻易地将阿莎置于险境的话，那他就真是大错特错了。

等到明白萨菲尔不会吐露只言片语时，杰姆辛狠狠地捏了捏拳头。他朝萨菲尔的身后看了一眼，又扬了扬下巴。几只强壮有力的手牢牢抓住了女孩，一把将她拽了起来。他们拖着她朝潮湿破旧的楼梯走去，穿过阴暗狭窄的走廊，最后来到了一个四周围着生锈的铁栏杆的地方。这地方看起来就像一只巨大的笼子，里面放着一床发了霉的小垫子，床垫旁边还有一只桶。

萨菲尔担心的不是这间牢房，毕竟她身上还有撬锁的工具。那东西就藏在包裹住小腿的靴筒里，她能感觉到那个地方有点儿鼓出来。真正让她担忧的是这个房间没有窗户，并且四周全是一些爱占便宜的男人。

曾经，她独自一人与这种人相处过。那时，她孤立无援，没有人能听到她的叫喊声。

现在，她绝不会让往事重演。

她一抬手，肘部直接击中了一个海盗的牙齿，再一拳，砸得另一个海盗鼻子开花。两个人同时松了手，脸上鲜血直流，一边破口大骂，一边连连后退。萨菲尔刚一获得自由，便赶紧卸下了这两人后腰处的匕首。这时，又来了两名海盗。萨菲尔挡住了其中一人刺过来的短剑，接着便是一脚，用隐藏在靴子里的折叠刀扎中了另一个人的身体，疼得那人哇哇乱叫。可是无论她再怎么腾挪躲闪，周围的海盗还是越来越多了。

突然，一记黑拳击中了她的脸，萨菲尔不由得往后一退。她摇了摇头，想摆脱眩晕的感觉。可她刚一看清眼前有双靴子，腹部便忽遭一脚，踢得她完全无法呼吸，整个身体也向后滑去，背部重重地撞上了牢房的铁栏杆。

萨菲尔眼冒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