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寻龙公主3：织天女神》（6）

一个只属于她的地方

一天晚上，克罗听见斯凯在低声啜泣。他试图不去听这哭声，想要走得远远的。可她的悲鸣像一只钩子勾住了他。它不断地拉扯着，直到他放弃了抵抗。他发现她藏在岩石堆里，刚好避开码头那边的视线。他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斯凯举起了她那双红肿开裂的手。“我的手好痛，”她说道，“可是爸爸需要我在船上帮忙，刮掉鱼身上的鳞片。妈妈需要我帮忙洗衣做饭。”她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的手指，然后抬起头，用那双泪汪汪的眼睛看着他，说：“要是能让我安安静静地待上一天就好了。就一天，让我一个人守在织布机旁。”

克罗能给她的远不止一天。

于是，他开始忙碌起来，要为她造出一方天地。一个秘密的地方，在他们俩的世界之间。她可以独自一人待在那里，安安静静地织布。他为她做了一台织布机，又往篮子里塞满了色彩鲜艳的纱线，数量多到她永远都用不完。

他做了几扇门，能让她从一个地方直接到达另一个地方—码头、家里、悬崖、集市—好让她有时间休息一下。

之后，他将一把钥匙塞进了她的手里。他把它做成了纺锤的形状。“你可以把它藏在你的工具里。”他说道。

斯凯常常去她的秘密织布机前，克罗则满心欢喜地看着她织布，看着她一脸平和地用手指摆弄纱线，看着她织完后上扬的嘴角。他送了一份不错的礼物给她。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觉得一种全新的感觉在他的心里放射出光芒。

幸福。

尽管有时他从她凝视的目光中看出了那种渴望，有时他也感觉到他自己的欲望在啃噬着他的内心，但就目前而言，这样就够了。

十一

房门“呼”地开了，被铁链拴住的萨菲尔一下子站了起来。厄里斯站在门口。她的脸看起来苍白消瘦，嘴巴抿成了一条线。她疲惫不堪，肩膀也耷拉下来，像是一天之内走了一百里路。

可他们正在大海中央，所以那是不可能的。

真的不可能吗？

她的一只手上托着个盖了盖子的大浅盘，另一只手上端了一杯葡萄酒。她把这两样东西放在桌上，压住了那张地图。它们离萨菲尔只有几米远。她用手搓了搓脸，点燃油灯，然后关上了房门。

“饿了吧，公主殿下？”

萨菲尔的胃叫唤了一下，像是在回话。她诅咒她的身体轻易就把自己给出卖了。

厄里斯端详着她说：“我就当那是答应了。”她坐上桌子，揭开盘子上的盖子。盘子里放着一条看起来不太新鲜的面包、一块像是腌鲱鱼的东西，还有一个苹果。

“钥匙在船长手上，”她冲着那副从天花板上垂下来并铐住了萨菲尔双手的镣铐点了点头，“所以我得喂你吃了。”

这话听起来特别伤人，可萨菲尔的胃饿得直抽筋，所以她一言不发。厄里斯两手一推，跳了下来，从不那么新鲜的面包上撕下一片，把它放进酒杯里，好让它湿润一点儿。

她扬起一边的眉毛，朝萨菲尔走去。

萨菲尔被捆住的两只手挨着太阳穴，她只好张开嘴巴，眼中冒出了熊熊怒火。

“你要是咬我，”说着，厄里斯把在酒中浸泡过的面包塞进了萨菲尔的嘴里，“就一定会后悔的。”

萨菲尔嚼了起来。当她吞下去之后，厄里斯又喂了她一口，接着又是一口。

葡萄酒开始让她的身上暖和起来。她好长时间没吃过东西了，萨菲尔的思绪很快就变得模糊起来。

“你是想把我灌醉吗？”当厄里斯再次走过来喂她的时候，她小声问道。

厄里斯轻轻一笑，但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又一次将一片蘸满了酒的面包举到萨菲尔唇边。

萨菲尔张开嘴。厄里斯把面包塞了进去，这一回，她的手指扫过了萨菲尔的双唇。那一碰像是火星一样，萨菲尔立刻防备性地咬住了下唇。

“今天我去了火陨城。”

萨菲尔停止了咀嚼。什么？这不可能。这艘船没有改变过航线。根据萨菲尔的判断，他们依然在银海中央，距离海滨城市火陨城还远得很。

“你撒谎了，”厄里斯抬起头，看着萨菲尔的眼睛，“你的堂姐几周前就离开了。”

萨菲尔咽了一下口水，忽然间胃口全无。她准备好被揍上一拳。一个沮丧失望的人一般会狠狠地报复一番。

可厄里斯只是问道:“你为什么要撒谎？”她垂下双手，想对上萨菲尔的眼睛：“我告诉过你，要是你撒谎，他会杀了你的。”

她看起来真的感到困惑。仿佛她无法理解为什么有的人会为了其他人甘冒生命危险。

“要是我对你说了真话，”萨菲尔说道，“你就会对她穷追不舍，把她拖回来，拖到那个你称为船长的魔鬼面前。我当然要撒谎啊。”

厄里斯刚想张嘴反驳，又停了下来。她望向舷窗外，沉默了一会儿。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我答应过杰姆辛，今晚弄清楚纳姆萨拉的位置，”她转身走到盘子边，又撕下一片面包，“你得告诉我她在哪里。快点。”

萨菲尔沉默不语。

厄里斯咬着牙说：“要是你不把我要的信息给我，那我别无选择，只能把你送到船长那儿去了。”

萨菲尔移开了视线—但那并非出于蔑视。厄里斯似乎真的在担心她，仿佛她不想让萨菲尔受到杰姆辛的伤害，仿佛她真的在乎。

别被她耍了。

萨菲尔想起了厄里斯和杰姆辛在饥肠辘辘旅馆达成的交易。无论那个海盗船长用什么方式约束了厄里斯，阿莎都是解除这种关系的关键。厄里斯对萨菲尔的生死表现出的担忧是装出来的—是一种策略，好将萨菲尔玩弄于股掌之间，引诱阿莎落入一个魔鬼之手。这样一来，厄里斯就可以获得自由。

“你休想。”萨菲尔喃喃道，她的心中燃烧着对这个卑鄙女孩的强烈憎恨。

厄里斯的脸上闪过一丝怒意。

“那么，好吧，”她开始踱起步来，“假设你不告诉我。假设你在等待机会，打算今晚逃跑—你是跑不掉的。你打算往哪儿跑呢，公主殿下？你在银海中央啊。”她掰着指头数起来，“你不知道哪条路能通往陆地。你从来没有开过船。我敢打赌，你甚至不会游泳。”

萨菲尔小心地掩饰着脸上的表情。最后两点是真的。不过多亏了口袋里的罗盘，她知道陆地的方向。

“你真想让我现在就把你送到杰姆辛那里去吗？”

萨菲尔抬起头，直视厄里斯的眼睛。

“你真以为我会为了救自己而把阿莎置于险境吗？”光是想想就让她觉得恶心，“你太可恶了。”

此言一出，空气顿时凝固起来。厄里斯的表情都僵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