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近墨者黑
第66章近墨者黑
嘲风的分析不是没有道理，云寻时凝望手中罗盘，片刻擡起头，目光眺向远处那些毡帐，纠正道：
“确切地说，这里的毡帐有七十三顶。我确认了两遍，每一顶毡帐的位置都精准地摆放在了卦象对应的爻位。而且不仅仅是位置，毡帐的帐帘也有赤色与墨色两种区别。”
嘲风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但并没有急着插嘴，等待着云寻时接着往下说，心里头盘算着除了学习古文字之外，现在又要加上一项卦象了。
云寻时显然察觉嘲风一脸茫然，笑着解释道：“这些毡帐赤墨相间，大大小小也并不完全一样，阴爻和阳爻总和的爻位所占七十二顶。
另外多出来一顶，恰恰放在了正中阴阳鱼眼的方位，而那顶毡帐的朝向又偏偏是正北方位，属极阴之地。
我们刚刚打探的右手边这批毡帐构成了复卦六爻。你仔细看，这六爻位于上卦的四爻是什么颜色？如果说是巧合，那也太巧了。”
嘲风瞟了一眼，六爻他倒是能分得清。
赤色和墨色在毡帐的配色上其实很常见，普通人只会以为是特色。
但偏偏眼前这一片毡帐的每一种颜色都对应着一个爻位，当然不会是巧合这么简单。“四爻是赤色，其余爻位是墨色，云儿，这卦象是什么意思？”
云寻时回应：“坎宫位如果只有四爻是赤色，则地火明夷，昭示前路不明，这是一卦游魂卦。而顺着游魂卦再往外圈包围的那些毡帐，属于艮宫位。要是艮宫位二爻是赤色，其余爻位都是墨色，则山天大畜，是一卦二世卦。”
“游魂卦……二世卦……”嘲风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即便对卜卦并不精通，也能从其中窥探出它的大致含义。
交谈之间嘲风和云寻时的脚步已经落在了正北方位这顶毡帐里，嘲风忽然想起刚才他和云寻时是分头行动，查看毡帐内的情况，随即担忧道：“云儿，你是不是一早就发现毡帐里面有什么异常？”
云寻时一顿，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左手一擡掀开账帘，“有预感，但是我没有深究。”
然而他一贯不是个冲动的性格，不做没把握的事。“我也是直到刚才再确认了一遍，才确定卦象。等你一起进去探一探再说。”
说完云寻时挑眉意味深长地睨了嘲风一眼，似笑非笑：“你不会又怕了吧？”
嘲风脸皮比仙宫的石玉门还厚，勾勾嘴角顺着杆子往上爬：“为什么不怕呢？”
云寻时叹了口气，眉心半蹙，颇为遗憾边走边念叨：“是吗？我罗盘失灵，这地方阴气又重，指不定前方有什么鬼祟邪灵或者大煞阵法等着呢，看来我是指望不上你了。”
嘲风如临大敌，生怕自己的地位一再从没什么文化的莽夫变成没什么能力的废物小点心，遭宝贝儿嫌弃了。
他大步流星跟上云寻时，瞬间改口：“那怎么能够！我刚刚嘴瓢了，我是说我为什么要怕？区区小鬼，不在话下。”
云寻时十分欣赏地拍了拍嘲风的肩膀，内心却是对自己的灵机一动颇为欣赏。
因为如果他刚刚没有及时转移话题，分散嘲风的注意力，下一秒嘲风就会觉得分头行动放任自己一个人太危险了，又会开始自责，而且还会絮絮叨叨让云寻时注意安全。
毕竟在移灵客店那会儿，他就已经强调了不止十次，直到云寻时说了一句：
“先不说我其实有能力保护自己，有你在，你还这么紧张干什么？又不是去开天辟地涿鹿之战。”
嘲风听见这话果断闭了嘴，一路上都没再提过这一茬。
但刚刚嘲风那个欲言又止一脸担忧的眼神，让云寻时面上虽然镇定做若，背地里警铃大作，赶紧转移话题！
不过云寻时压根儿不知道嘲风为什么会因为他那句话闭了嘴。
就像是哑炮一样沉默了好几分钟，直到他们抵达深林那条边沿小路。
因为他无心打的比方，正中红心地踩中嘲风的痛点……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毡帐，账外燃着明火的铁盆烧得只剩下最后一缕晃晃荡荡的余火。
帐帘放下的瞬间，一阵寒风过境，不声不响地卷灭了残余的火苗，只剩下一柱缓缓往空中窜的灰色烟尘。
修长双腿驻足站定的同时，细微的噪声顿时被隔绝在了账外。
啪嗒——啪嗒——
水滴石穿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像是从帐中猛然灌入耳朵，在快要侵入两人鼓膜的电光石火间，被一道灵力砰地阻隔在外。
原本清脆空洞的水滴声被打得四分五裂，转眼又变成了劈里啪啦的猛烈敲击声，像是雷骤暴雨轰隆轰隆要将这片草地凿穿一样，敲得人心烦意乱，心跳加速。
嘲风神色一凛，霎那挥臂掐诀一记灵力顺着声音的来源处追溯，云寻时则是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没有多余的表情。
嘲风扫视着帐内的陈设布局，郁郁葱葱的草地因为毡帐的搭建，地上被毡布覆盖，而在白色的毡布上面，还盖着一层黑色之中泛着暗红的油亮物件。
毡帐的内侧面挂满了张牙舞爪的獠牙，一张又一张剥脱完整的动物皮毛用木架并排穿在一起。
毡帐的顶部从里往外看开了一个圆形缺口，中间用丝线牵拉吊着两头牛骨。一个剥了皮白得瘆人，一个没剥皮黑色的牛皮已经被风干。
正对着毡帐门口的位置放着一张非常低矮的六边形桌子，上面有一把开了刃一看就很锋利的短刀，插在被切割过的羊头眼窝里。
除此之外甚至还有在人界很难再瞧见的冷兵器架。
虽然符合游牧人的作风，但这些东西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子遥远的气息，嘲风打趣：
“你说咱俩不会是穿越了吧？刚刚晃眼不觉得，现在怎么看怎么像啊，这些东西不像是现在会出现的。”
“你还懂穿越呢？”云寻时顺口回应，同时屈腿半蹲，指腹轻轻覆盖在地上这层油亮地毯，指尖沾染了一点湿润，若有所思地低声喃喃：“看着干燥，摸起来却是湿的。”
“怎么说我在人界也是个小有身份的人，该学的我都学了。我当然知道穿越了，不得不说人类的想象力真是丰富又离谱，比神界那些老东西有意思多了。”
说起这一点嘲风顿时感觉自己无比的明智，为了迎接云寻时转世投胎成人，早不早就来人界做准备。
不然按照他在神界的一贯作风，人界的条条框框弯弯绕绕他还真适应不了。
众所周知，焚斗星君一向没什么耐心，更没有什么心思关心其他的东西，满心满眼只有云寻时，这么几千年就跟上下班打卡似的。
除了征战六界就是回殿陪云寻时，偶尔抽空去地府惹得那些老家伙们不痛快算是业余活动了。
云寻时听着嘲风的话，一点儿也不真诚地夸道：“那你还挺与时俱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