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寻根的意义
黄振江打趣道:“哪里老啊,黄汉升六十才扬名,姜太公八十跟文王,国家蒸蒸日上,咱们还正是发光发热的时候。”
说到这里又转头和吴闻起握手:“您就是市委统战部的吴领导吧?我是黄垌村支书黄振江。”
吴闻起脸稍微有些红,用手推了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开口道:“什么领导啊,我就是个为人民服务的小兵,叫我小吴就行。”
黄振江笑道:“你太客气了,一看就是年少有为,将来绝对能大展宏图。”说完又对着刘光明和黄天亮招了招手:“这是村会计刘光明,那个是我儿子黄天亮,在咱们市文物局工作。”
刘光明和黄天亮赶紧上前打了招呼。一番寒暄,大家彼此间也算熟络。
“走,先进村!”黄振江握着黄振邦的手,指引着大家向村里走去,边走边介绍着村里现在的情况。
黄振邦心跳有些加速,自从来到村口,就仿佛是小孩子般欣喜的张望着,眼前的这一切是那么的熟悉,却有那么的陌生,尤其是当看到有年轻人或者孩子从身边走过,用好奇的眼光打量自己的时候,更是莫名的想起一首古诗: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想到这里,黄振邦又突兀的升起一丝悲凉之情。所有人都以为我是客人,但却不知道,其实我也是在这个村庄长大的孩子。
走了一会,黄振江叹着气指着远处几间瓦房说道:“这些年老一辈走得不少,老幺叔、大头叔、铁山叔这些都没了,剩下的估计你也都快没啥印象。还记得那一块不?之前是你家的老屋,后来没人管就塌了,现在变成了别人的宅基地。”
黄振邦驻足在这里,望着那片地方,儿时的记忆和这片空间不断的重合,最终在脑海中变化成一张张泛黄的老照片。有些懵懂,有些唏嘘,有许多话积攒在心中,最后却变成了一声长长的叹息。古诗说“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而黄振邦在之前也算不得王谢,如今依旧觉得物是人非。
围着村子转了一圈,最后来到了黄振江的家。他家去年新盖了五间平房,很敞亮,物品摆放的也很整齐,环视一会,在右边的院墙处还开了一扇小门,可以通向旁边的老宅。
黄振江一脸感叹的说道:“还记得不?咱们以前全家人挤在一间屋里,风吹日晒雨淋,满身跳蚤,一条裤子几个人穿,那时候我就在想,啥时候也能住上不漏水的屋子,感谢党,感谢政府,现在日子越过越好,我就直接起了几大间。”说话间,黄振江又指着旁边的偏房道:“我已经让你弟妹把东边那间收拾好了,这些天就住我这。乡里的条件肯定比不上市里,不过住着舒坦啊!”
话音刚落,黄振江的媳妇何彩莲就走了过来,和大家打了招呼后就赶紧去一旁倒茶。
大家坐在堂屋说了会话,黄振邦把行李放在临时居住的东屋,随后一行人穿过小门,去了老屋。老屋是黄家祖宅,四间瓦房,木门木窗,土墙灰瓦,角落里还种着一些绿竹,微风吹过,发出“沙沙”的声音,站在这里,一股历史的沧桑感瞬间扑面而来。
黄振邦感叹道:“我记得咱们小的时候,这老屋就在了吧?能保留这么多年也真不容易。”
黄振江道:“是啊!现在全村的老屋也就这么一栋了。当初收拾房子的时候,大家都说让把老屋也推了重建,我琢磨了半天,最后没同意。现在社条件好了,咱又不缺住的地方,老屋能留就留着吧,让后代孩子们看看,咱们也能多点回忆和念想。振邦哥,你说对不?”
黄振邦点头道:“对!对!”
说话间,黄振江将老屋中间房间的门打开。里边简单的收拾了下,没有灰尘和蛛网,最中间的位置,放置着一个红色的长木桌,桌面从高往低,依次摆放着几张老旧的黑白照片,最高处的是他们的爷爷,再往下是黄振江的父亲,也就是黄振邦的二叔,还有三叔。但最右边的位置,却还空着。前方的盘子里放着瓜果,两侧还有白色的蜡烛。
黄振江上前把蜡烛点燃,开口道:“老屋一直闲着,我就琢磨着干脆当做祖宅,把咱们老黄家的长辈牌位都供在这里,三叔家那支都是闺女,嫁出去后这些年也没回来过,我索性把三叔也一起供到这里。”
随后又指着第二排空下来的位置说道:“那是给大伯留的。”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自从走进老屋就一直绷着情绪的黄振邦仿佛被雷击一般,整个脑子都在轰鸣。他没有想到,父亲离开几十年,最后病死他乡,但在老家竟然还有人挂念,留了排位的空地。在这一刻,他再也控制不住,瘫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那声音在老屋里回荡,仿佛在诉说游子的衷肠。黄振江和黄天亮赶紧上前劝慰,吴闻起在旁边看的五味陈杂。等了几分钟,好不容易把情绪稳定下来,黄振邦整理了下仪容,将父亲的照片从背包里取出来,然后小心翼翼的摆放在了供桌上预留的空位置。
“爸,咱回家了!”当黄振邦用颤抖的声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方才止住的泪水再次流了出来。在印尼商界浮沉了几十年,他觉得自己已经荣辱不惊,但在归乡之后,眼泪却总是在不经意间就流淌出来,可能是因为对这片土地爱的太过深沉。擦了擦泪水,黄振邦点燃三根香,插入中间的香炉里,当场跪下,毕恭毕敬的磕了三个响头。在抬头的那一刻,他脑海中一片空明。在之前的时候,虽然黄振邦一直说回乡祭祖,但其实就连自己都不知道这意义到底是什么,只觉得自己应该回来一趟,看看这里的山,这里的水,看看自己的故乡。但在将父亲的照片放在供桌上的瞬间,他整个人仿佛突然通透了,也真正理解了出走无数年的游子回乡寻根的意义,这里是根,是哪怕离家万里也永远割舍不断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