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营帐
第163章营帐
白茫茫的雪原一望无际。
海毓深一脚浅一脚踩在冰原上，冷厉的狂风将他吹得摇摇欲坠，冰冻的渡马河与苍茫冰原连成了一片，海毓拎着霜寒剑踉跄往前走着，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海毓想看清楚来人究竟是谁，可他太累了，浑身都冻得失去了知觉，丢下霜寒剑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倒在了地上。
海毓再次睁眼的时候还没看清自己身在何处，耳边就响起了一阵叽里咕噜的说话声，几名高大的壮汉坐在炉子旁喝酒，说着方言，海毓一下子听不出来那几人究竟是何方人士。
见海毓睁眼了，那几人朝海毓挥了挥手，举着手中的陶碗，笑声粗狂。
帐子内点着炉子，海毓的手脚终于恢复了知觉，下榻时一个踉跄，下意识往地上跪了下去，那几人又发出哈哈大笑，海毓咬牙，捏着腿走到了那几人身边。
其中有一位长了一脸络腮胡的壮汉说着蹩脚的官话，问海毓从哪里来。
海毓思索了片刻，说自己是从南地来的书生。
南地？
那几人又叽里咕噜讨论了片刻，最后那名长着络腮胡的壮汉拍了拍海毓的肩膀，问道：“你也是想来投奔大将军王的吗？”
大将军王？海毓有些怔愣，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他这是阴差阳错被桑达手底下的人给带进营帐了。
海毓轻轻吐了口气，然后微微笑了笑，说，是啊。
“哈哈哈！”络腮胡用力捏了捏海毓的肩膀，似乎不满海毓细胳膊细腿，皱眉摇了摇头，那几人又是一阵讨论。
海毓听不懂他们说的话，便问道：“不知各位壮士何方人士？”
“我们几个都是岭南那边过来的！”络腮胡倒是挺看好海毓的，原因无他，他认出了海毓的那把霜寒剑是把好剑，他想把霜寒剑占为己有。
“大将军王，是这个！”络腮胡朝海毓竖了个大拇指，“咱们跟着大将军王，都能吃饱饭！”
海毓装作无知好奇的模样，诚恳问道：“大家伙都吃什么呢？”问完，他推心置腹地说道：“我家那边闹饥荒，狗朝廷还要弄什么改稻为桑，一个县的人都饿死了，我这才北上想找条活路。”
海毓说着一口流利的官话，除了络腮胡能听得一知半解，剩下的人全都一头雾水，络腮胡也只听清楚了‘饥荒’、‘饿肚子’，他频频点头，大声道：“是啊，饿肚子！大家伙都饿肚子！大将军王带咱们抢粮食，就能吃饱了！”
海毓面色微沉，但很快便恢复了笑意。
络腮胡对海毓充满好奇，一个劲问他是不是要来投奔大将军王，海毓见他热心的有些诡异，顺口说着‘是’，那络腮胡听海毓这样说，立马和海毓哥俩好，拍着海毓的大腿说他叫王二桥，和大将军王手底下的副将是同乡，他要是想见大将军，他能帮忙。
海毓笑了笑，还没等海毓说什么呢，那王二桥又说到，只是这见人可不能白见啊……
王二桥的心思海毓立马便猜到了。
如今他身无长物，唯一有的东西便是那把霜寒剑。
海毓似笑非笑地盯着王二桥，不知怎的，王二桥对上这名年轻男子的眼眸，不知觉的便有些犯憷，他搓了搓手，呵呵道：“小兄弟，你也知道，见大将军王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自然。”
海毓说完这话后便再无后话，一时间王二桥也摸不准他的意思。
但是海毓虽然不急着见桑达，王二桥却也是将人留在了他们营帐中。
桑达的军队自从驻扎在渡马河畔之后便没有继续行军了，营帐驻扎自然需要人巡逻，这种最苦最累的差事便落在了王二桥这种最底层的人身上，巡逻的人手本就紧张，眼下王二桥捡到了海毓，自然不想放他走。
就这样，海毓就以南方流民的身份留在了桑达的军队中。
桑达的军队混乱无序，只要有一个担保人就能成功入营，既没有名册也没有确认身份的腰牌，海毓见着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流民，操着各地方言，拿着一根烧火棍就敢扯旗反叛，只觉得心酸。
若不是他们真的走投无路，又怎会一路北上，最后汇成了这样一支对北地形成威胁的反叛军。
一支草台班子，最后却却成了朝廷的心腹大患，海毓实在不知该夸这些流民骁勇善战，还是直视朝廷昏庸无能的事实。
百姓填不饱肚子，军队发不出军饷，当兵的揭竿而起，四方流民一呼百应。
这样的朝廷真的有救吗？
海毓坐在桑达的营帐前找不到答案。
与此同时，就在海毓混在王二桥的营帐中时，赵楹也扮做流民悄无声息地混进了渡马河边这支混乱却野蛮的军队之中。
桑达本就是军中人是，他要是没点手段也拉不起来这支队伍。
“快快快，放饭了！”王二桥掀开帘子大步走进营帐，朝跪坐在小桌前的海毓扬声道：“知晏小兄弟，今儿的巡边日志写好了吗？你要没写好我去帮你拿满头和稀饭，外头冻死了，咱们搁帐子里吃呢。”
说是小桌，其实就是拿两条长板凳搭着，能写字记账的地方。
海毓咬着笔杆子，点了点头，“既如此，多谢王二哥了。”
“嗐，小事，你会识字能写字，帮了咱们大忙呢！这个劳什子巡边日志，谁会写这玩意啊！”王二桥摆了摆手，大步走出了营帐。
海毓盯着巡边日志发呆，他倒是没想到，这反叛军纪律不严，桑达倒是从他姐夫那里把御下的手段给学来了。
军队可比官场难混，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带着手底下的人打仗，不光要不怕死，还得能管得住众人。
巡边日志看似无关紧要，不识字的人每日在上头乱写乱画，可却能最直接有效向下管理。
海毓在反叛军内待了几天，也差不多把这支队伍的管理模式摸透了，每个营帐为小队，平日里巡边巡逻都有没个营账单独行动，然后再将消息一齐汇总给桑达，军队可谓不混乱，人员可谓不复杂。
海毓边落笔，边在心里想着，这样一支无组织无纪律的队伍，通过暴力掳掠百姓填饱肚子，只要用强悍的军队镇压，根本不用费什么力气就能将其打散。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料理反叛军，伐谋用不上，伐交没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