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蛊惑
第45章蛊惑
第四十五章蛊惑
真心的爱意的确难得,但若是因为感官被迷惑而产生单纯的吸引,倒是附和“蛊”这个字的特性。他看着面前天真的脸庞,这个承上天宠爱,尚且不能明确辨别外界的善意与恶意的女孩,或许正适合承接那位树神的意志,而他正好需要一位熟识的祭司为他引入“蛊”这一东西,这才是二皇子派他来的真实目的。
与太子循规蹈矩不同,二皇子最是离经叛道,喜好一切新鲜事物,不分地域年龄地接纳每一个前来献计的人,他不看重门第,于是麾下集结了不少贫苦之士,多少有些异于常人的见识。
蛊,便是一位南方人献出的计策。他讲蛊能逆转阴阳更改命理,二皇子觉得有趣,说他倒想搞来看看能否更改掉他的命理,让他不会永远只是个什么都学不通的“废物子弟”。
南疆质子是第一座桥梁,眼前的女孩,未来的祭司则是第二座。
“可以吗,蛊不是只传族内之人吗?”李巽刻意放轻声音,目光轻柔地拖着面前的女孩,圆圆偏开头,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庞,她揉着烧着般的面孔,迷迷糊糊地脑子想着这样好的人不讨人喜欢一准是房子里那家伙没长眼睛,一面又想哎呀太热了要躲远一点,明天还要去参选。
“我,等我当上祭司,就……就可以传给你,你需要的话,就可以下给那个人,”圆圆磕磕巴巴地,又补充说,“阿姐说,然后他就永远不会离开你了。”
李巽笑着点头,伸手摸了摸女孩的脑袋,抽走她怀里的画,看她还有什么能够临时精进的方面。
祭礼当日火光与彩条共舞,寨中男女皆身披银挂,头戴银饰,行走间叮当作响,一派欢畅盎然之意。
裴左紧贴着李巽行走,几乎被人群推着动,两人为应景身上也挂了不少银饰,李巽额饰上的链子有些长,叮叮咚咚挂在裴左前胸的银环上,更令他担忧地亦步亦趋,怕距离太远扯到那人头发。
偏李巽无知无觉一般,这样大的动作他凭什么置身事外,偏在他笑着与人招呼时,轻轻往后扯动银环,连着那条链子往后坠。
李巽不出所料地往后倒,却像之前完全没料到头发被缠住,仓促之下猛得撞入裴左怀中,强行中断了他的招呼。
方才豪爽的男孩莫名闹了红脸,目光在李巽与裴左之间转了几圈,却像是眼泪都要被逼出来了,李巽却还能迅速转换心态,索性赖在裴左怀中不起来,只不好意思地笑着说“见笑,不小心滑了一脚。”
随后才低声指挥裴左:“劳驾,头发缠住,动不了了。”
“你压着我呢。”言外之意他也动不了,之前交手就怀疑李巽内息有损,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看个仔细,反正总也等不到对方的真话。
“只要你不嫌丢人。”李巽好似破罐子破摔,整个人不再收着力,完全靠在裴左身上等人带着他动,见人群攒动色彩混乱,竟迷蒙地感到困顿,不自在地打了哈欠。
昨夜压着圆圆半夜临时进补,不知今日效果如何,他本该极端担忧心神不宁,怎么如今却像失了斗志,都犯起迷糊来。
裴左才更是难熬,越发觉得李巽内里亏空,从再见后他身上那股原来的冷香便淡不可闻,取而代之的是南疆特有的草汁墨味,完美淹入这朴实又热情的景中,仿佛一瞬抓不住飘入空中了。
他们又往前摇晃着走了几步,身前那人似乎稍清醒些,身体站直了,只仍垂着头,伸手往后摸索,似乎打算拆开那纠缠许久的发丝与银饰。
“你是昏了头吗,真打算动手拆?”裴左按住李巽的手,不由皱眉。
“小声些,祭司已站在台上了。”顺着李巽的提醒,裴左擡头去望,高台上几位女子衣着瑰丽,簇拥着一位蓝衣女子前行,头戴银冠身披羽衫,高举的双臂上布满银钏,摆动时银钏齐动,真如群鸟振翅翩然翻飞。
随念诵祭语,舞蹈渺渺而起,异香隐约从空中飘散,裴左嗅到后便迅速封了感官,他对这些南疆手段的诡事听得太多,下意识多防范些。
至于李巽那缠住的头发,背手梳理实在不便,内息却调得快些,将那缠成团的发丝展开,与雕刻一样精巧物件并无不同,对旁人或许难些,裴左却习以为常。
“你听过圆圆背书吗?”之前叫人禁声,自己却展开话题,裴左自然听过,那小姑娘记得慢,往往念上许多遍才堪堪记住,听得他都烦。
“蛊以五感催之,以视为引,凭味催化,借碰触爆发,你说咱们如今占了几个?”长发被妥善取出,连毛躁都被内息捋顺,李巽顺手将长发与银链编在一起,转过头与裴左对视。
“你还听人背书?”先于恐慌的却是震惊,李巽这家伙竟完全没闲着,教人画画时还偷摸将人小娘子背书的内容一并刻入脑海,他做什么推荐那女孩去考祭司,他自己不是更合适么?
“你也在听,只是我记住了。”那人很不满,好似没得到应有的回应,伸手去拽裴左的银环,将自己拉得更近些,又重新问了一遍那句话。
“若是大祭司下蛊,这里没一个逃得掉,你若置身事外才是另类。”深谙隐藏之道的裴左不以为然,李巽最不需要被怀疑的就是他的脑子,他既将整本书背了下来,想必早有准备,就算中蛊也是他自愿接引。
“你不像从前那样好骗了。”轻如叹息般的话语之后,李巽站直身体,此刻大祭司的祭舞与祈福已结束,该是祭司选拔了。
新的祭司选拔分为三步,情况核实、才艺遴选与神息接引,前两项确定入选名单,最后一项用于确定祭司地位。对圆圆和李巽来说过了前两项便是胜利,而第二项更是重中之重,很有些世家长辈等待孩子是否榜上有名时的感觉。
“她的画描模形状尚可,细节却不值得细纠。”李巽盯着场上支起的连成的竹桌,恨不得脖子能伸几尺长,能尽收那些画面于眼底。
“那你现在该拿着纸笔描画答案,找机会送去里面助她过关。”裴左面不改色,仿佛此时出馊主意的不是他。
“你最是痛恨投机取巧,如今却?”
“这里漏洞太多,你不作弊也拦不住其他人。”裴左挑眉示意李巽去看那边一个弯腰往台下钻的小子,手里还捏着一张揉皱的草纸,定然是刚描画的答卷。这样漏洞百出的选拔,不知李巽想从中获取什么改进科举的办法。
“看来考生还是应当被封闭起来,还要隔绝旁人并保持安静。”李巽的手搭上裴左的肩膀,微微一笑寻求认同,裴左轻哼一声,一股劲力顺台上竹板延伸,最终在那一处缺口崩裂,另那一处台子登时塌了一角,将那位拿着答案的男孩卡在原地哀嚎。
“竟有人阻碍神的公正与亲和,”大祭司于高台上开口,吟诵的语调抚平骚乱,“请诸位后退十步,以保持神祭的公平与安宁。”
队伍迅速后移,考核继续。
“有人带了不少东西。”裴左冷笑一声,见一女孩层层叠叠的银片中反射出不同的霞光,便猜到她那银片下是密密麻麻的小抄,一时竟有些忍俊不禁。
“考前搜身也很有必要。”李巽煞有其事地念叨,似乎真是来学习改进的。
“那些世家纨绔子弟能允许被搜身?”这回轮到裴左好奇了,想象不来那些鼻孔朝天,出门要踹的家伙会站端同意搜身。
“那简单,找天子仪仗来搜,谁不同意就是对陛下不敬。”李巽不以为意,看上去早想好怎么问皇帝要御林军。
“还有同桌抄袭。”裴左勾唇笑。
“哦,咱们京考一人一屋,抄不到,”李巽耸肩,想到裴左在或许在说乡试与会试便道,“也可以出两份卷岔开给学子分发。”
他心里似乎早有许多主意,正积蓄着等待机会实现,裴左看着他紧张盯着场内的侧脸,自始至终却没有破坏公平,他这次是否真想寻求渠道插手科举,毕竟若是还在太子麾下,恐怕很难做出这等革新改变。
所以也许他说的是真的,他的确一直将裴左提过的事记在心上,并寻求机会改变。
“你也怕她会通不过选拔吗?”小心翼翼的,裴左用气声传音。
“她不会,别小看一个女孩想改变命运的决心啊。”李巽明明心慌却嘴硬,裴左勾唇,没拆穿他。
“饲女已尽数公布,若无异议便进行第三项……”
“我等有异议,”一声高喝顶破天空,几个银饰加身的侍从簇拥着一个头戴羽冠的男人出来。他手指圆圆,傲慢道:“尊敬的大祭司,我向您保证,此女本应嫁我,却违背父母之名借用侍神的名义逃婚,如此不忠之人不适宜侍奉阿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