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chapter118
◇第118章chapter118
在一个清闲的晚上，黎行鹿曾经听杭训虞讲过自己和杭雪的故事。
杭训虞离开家的时候杭雪还是个什么人也记不住的小婴儿，后来他跟着老温在金城学习做研究发论文，一晃就是七年，再见到杭雪的时候她已经是一个小学生了。
十九岁的杭训虞仍旧沉浸在成功的巨大喜悦里，那篇废掉了老前辈多年研究方向的论文让他受到了更多人的关注和鼓励，他对学术研究的热情空前的高，正是激进的时候，一天到晚忙得团团转，但成果也一个接一个得出现。
在他毫无准备的时候，杭雪独自一个人敲响了他家的门。
那一天，杭雪背着她的小书包，穿着干净整洁的校服，见到杭训虞时脸上满是局促和不安。杭训虞则因为刚刚熬了三个大夜写一篇论文，彼时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衣服也皱巴巴的，脸色很差但眼睛很亮，但这并不是因为她见到了多年不见的小妹，仅仅是因为那篇论文而已。
杭训虞一开始并没有认出杭雪，冷漠地问：“你找谁啊？”
杭雪的胆子不大，没有得到哥哥好脸色的她立刻后退了几步，头也不回的跑了。杭训虞还以为是走错了，不想半小时后他刚泡了桶方便面填饱了肚子，张容芳的电话就劈头盖脸地打了过来。
那时候张容芳其实很少给杭训虞打电话。在他刚离开家的时候，张容芳几乎是每天都要给他打一个电话，作为一个母亲，她关心着独自出门在外的小儿子是很正常的。但杭训虞的年岁渐长，手上的事情也越来越多，在好几次打电话过来杭训虞都直言自己还有事在忙后她打电话过来的频率就从一天一次降到两天一次，又到三天一次……到了十九岁的时候，几乎是一个月才有一次，更多的时候是杭训虞主动打回去。
杭训虞接到电话的时候还以为张容芳有什么要紧事，没成想张容芳张口就是骂：
“杭训，你一个人在外边要把自己养死了？要不是你妹妹去找你我还不知道你住在狗窝里！上次打电话说自己挺好，还活着就是挺好？”
突然接受了母亲的怒吼的杭训虞虽然短暂地懵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话里的重点——妹妹来找过他，那么，刚刚那个小女孩是自己的妹妹？
杭训虞第一反应是去找小妹，金城很大、人很多，就因如此对孤身一人来这里的小孩来说太危险了。他一边忽略着母亲的教训一边问她小妹在哪里，走到楼梯口才发现小妹坐在那里。
那时候他还住在金城大的教职工公寓里，当然，是老温的公寓。有人问杭雪在等谁，杭雪就小声地回答“等哥哥”。
杭训虞挂断了电话，问杭雪：“你是我妹妹啊？”
杭雪轻轻点头。
杭训虞又问：“你跟妈妈告状说我住的地方像狗窝啊？”
杭雪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我说你像乞丐，没有说你住在狗窝。”
杭训虞心想还不如说他住狗窝呢。
虽然被多年不见的小妹告了状，但作为哥哥的责任感还是让他把人领到了自己的“狗窝”里，翻遍了冰箱想找一点能招待小妹的东西，最后只翻出来一盒牛奶和一包还剩下两个星期保质期的饼干。
他问杭雪：“你来找我干什么？”
杭雪双手握着牛奶盒，对哥哥还有些腼腆：“想看看你长什么样子。妈妈一直跟我提起你，但是我一直见不到你。”
杭训虞一想，自己确实一直没回过家，好奇情有可原，但一个七岁的小孩独自跑到大城市看只见过照片的哥哥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所以他还是打算摆出哥哥的架子训一训这个小丫头，也算报了她告状的仇。
结果他第一句话刚训出口，腼腆的杭雪却语出惊人：“妈妈说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已经会拿着几块钱走路来市里了，我还没有走路，我是坐车来的。”
杭训虞反驳说：“我是我，你是你。”
杭雪反问他：“我们有什么不一样吗？就算你现在比我大，但做出这种事情的时候我们一样大。”
杭训虞那时候很少跟人在刷嘴皮子上落了下风，但他不得不承认是他给妹妹做了不好的榜样，这事他真的不占理。
小妹赢了。
杭雪好不容易来一趟，还是记事以后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但他这里除了泡面速食外就是乱七八糟的书籍资料，根本没有什么能拿来招待小孩的，于是，他只好把积灰的电视打开，让杭雪在家等他，而他则赶紧去超市买点新鲜蔬菜水果回来。
杭训虞原本只计划出去最多一个小时，好巧不巧在超市遇到了一个敬仰的前辈，两个人直接在超市的货架前边聊了一下午，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夕阳都出来了。
他赶忙回到宿舍的时候杭雪已经不在了，唯有茶几上的便利贴和变干净的屋子昭示着那个小女孩曾经来过。便利贴上杭雪用稚嫩的字体写着：哥哥再见，下周末我还过来帮你整理。你慢一点弄乱哦。
杭训虞根本没想过杭雪还会再来，且不说她有没有那个毅力，就说张容芳都不可能再让她偷跑过来第二次。没能好好招待妹妹他还挺可惜，就把在超市买的东西全都寄到了家里，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周末的时候杭雪不仅来了，还提着他寄回去的东西一起来了。
杭雪第二次来的时候他不在公寓，他彼时正跟着老温在外边开学术会议，杭雪没能进公寓的门就把东西留在了门外，在门上留了便利贴：
“哥哥，小雪下个星期再来，可以把钥匙寄给小雪吗？”
杭训虞回来调了监控才知道这个小姑娘在门外等了一下午。
他感动之余不忘给张容芳打电话，说道：“妈，你要不管管你亲爱的小闺女呢？她又跑到我这里来了，多危险你不知道吗？万一被人拐了怎么办？”
张容芳又把他骂了一顿，直言：“小雪那是关心你，一天到晚过得像个乞丐一样，吃的垃圾住的狗窝，小雪还跟我学做菜了呢！说要去做给你吃，结果连门都没进去！你要真不想你妹妹去找你就把自己收拾好了！不然我就算把她锁房里她都要跳窗去找你！”
杭训虞这时候才明白，杭雪并不像表面那么腼腆。
杭雪后边又找来了四五次，杭训虞每次都心惊胆战的，后来他跟师娘聊了这件事，师娘就提议杭训虞找个保姆，就是现在的孙妈，不仅能把杭训虞的个人起居照顾好不让家里人担心，杭雪再找过来也不怕家里没人。
孙妈加入后杭雪确实来得不勤了，但还是保持着每个月一次的频率跑来见杭训虞，跟他说家里的事，还给他做张容芳教她的菜。这样的事，一直持续到杭雪到外省上大学才结束。
杭雪和杭训虞，一直都是一对非常要好的，惺惺相惜的兄妹。
想到这里，黎行鹿忽然很羡慕他们的兄妹情，想到自己和黎小三儿，只能感叹一句人和人的差距还真是大，黎行斯要是看到他像个乞丐一样住在狗窝里，只会以最快的速度拿出手机对他一顿狂拍并且狠狠地嘲笑他。
但转念又想，其实他这个哥哥做的也没有杭训虞这么尽责，杭训虞是十多岁就开始在外边赚钱养妹妹，他上高中的时候光想着自己在游艇上开派对，根本就不在意一个人在黎家孤单长大的弟弟。
这么看来，是他应得的。
“想什么呢。”杭训虞的手指在他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怎么一副罪有应得的表情？是想到了什么更有哲理的事情吗？”
“没，没有。”回过神的黎行鹿笑笑，眼睛扫过两兄妹，直言，“就是突然有点感慨你们兄妹俩的感情真好。不像我和黎小三儿。”
“好吗？还可以吧。”杭训虞伸了个懒腰，扭头看向杭雪，话却是对黎行鹿说的，“那给你看够了亲情，那就让我们小雪看看真正的爱情吧。”
杭雪抱着胸口惶恐地后退了两步：“哥你要干什么？”
“哼哼。”杭训虞从大衣里掏出两盒摔炮，指挥黎行鹿，“刚刚听说你被小孩子们耍了啊，看我给你报仇。去，把他们引出来。”
目睹过黎行鹿被戏耍的杭雪恍然大悟，立马站出来：“这样啊，哥，给我一盒，我也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