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chapter95
◇第95章chapter95
做完手术后杭训虞就被送回到了黎行鹿的房间。
黎行鹿想,他今天是一定要守着他醒过来才行的。
杭训虞就安安静静地躺在大床上,整个人依旧是毫无血色,手也依旧冷得像冰坨子。黎行鹿将脑袋伏在他身边,闻见的是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黎行鹿将自己的手指穿过杭训虞的手指间,让它们五指紧扣。他看着那一根根细白的手指,他忽然想起那个晚上,在卧室昏黄的灯光下将衣服褪到一半的身体。在那之前,他从来没有意识到杭训虞是那么得瘦,没有衣物,好像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包裹着骨架。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手落在了黎行鹿的脑袋上,他激动地擡起头,果然是杭训虞醒了,彼时正扯着干裂的嘴唇微笑地看着他,说:“让你担心了,傻小鹿。”
“你醒了啊。”黎行鹿不舍得放开那只被他捂回了温度的手,“还疼不疼?疼的话我让他们给你加点止疼药。”
“没事了。”杭训虞虚弱地说,“你陪我一会儿就好了。”
“嗯。”黎行鹿用双手将杭训虞的一只手紧紧握着,“我一直都陪着你,要是不舒服了不许憋着,一定要说。”
“好。”杭训虞又问,“床那么大,要一起上来躺着吗?”
黎行鹿答应了,但只敢侧躺在床的边缘,不敢靠杭训虞太近,怕一不小心压到他的刀口。总归是肚子上挨了一刀,杭训虞这会儿只能端端正正地躺着,看着天花板和黎行鹿说着话。
“我今天下午还以为是中午食堂的菜有问题,让宋秘给我找了点药吃,想着吃了药就没事了,没想到越来越疼,原来是阑尾炎。”
黎行鹿固执地重复着自己的观点:“阑尾炎不是小病了。”
“我知道啊,所以我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杭训虞的声音淡淡的,甚至不带有情绪的起伏,“在云城的时候我就该跟你聊这个问题的。小鹿,伯母是怎么走的?”
“啊,这个啊。”即使过去了很多年,提起这个话题黎行鹿还是很失落,“急性白血病,好不容易配型成功了,没扛过排异。”
杭训虞应了一声,又说:“所以,在云城的时候,在庙里我真的让你想起伯母了吧?”
黎行鹿觉得心头被刺了一下,惶恐地点下了头,又解释说:“我不是说把你当成妈妈,我不是妈宝男,我就是无缘无故想起来了,我就是,其实很多人生病我都会想起来的。我……”
“嘘。”杭训虞偏过脑袋,瞳仁中倒映着黎行鹿慌张无措的表情,“我知道的,小鹿。没有关系了,你看,这次你守着的人醒过来了,没有抛下你。”
黎行鹿脸上的无措渐渐消失,随即眼泪就无法控制地从眼角落了下来。他将杭训虞的手越握越紧,泣不成声:“所以啊,还好你没离开我。杭训虞,我已经没有爸爸妈妈了,你们都不许走了……”
杭训虞没说话,也做不到给黎行鹿一个拥抱,只能轻轻抚摸着他的头顶给他最基本的安慰。
天亮的时候,黎家的老宅已经恢复了表面上的宁静,昨晚的生日宴也好像一场浮华的梦,人也好物也好,结束了就一点都不剩。但老宅的内里其实并不安静。
手术动完了,但杭训虞并不能在床上躺到伤口完全愈合,为了防止肠梗阻之类的并发症,在手术结束后的二十四个小时他必须要下床活动。
黎行鹿虽然全程把人扶着,但他也就起到了一个拐杖的作用,根本起不到止疼药的作用,他哄了好久才让杭训虞同意下床走两步,但也就走了两步平时意气风发的杭院就破防了,勾着他的脖子可怜巴巴地说道:“黎小鹿,不走了行不行?真的很痛很痛,两步够了,真的够了。好痛啊黎小鹿……”
黎行鹿当然心软过,他觉得作为一个合格的男朋友,对象都这么求他了他不心软是不可能的,但医生的警告也在他耳边响起,想起那些可能会导致杭训虞再开一次刀的后果,他决定做一只铁石心肠的鹿。
“杭老师,咱不能贪一时的享受对吧,你想想,要是你不多走几步,你的内脏粘在一起了怎么办?万一你肠梗阻了怎么办?到时候还要开一刀啊,开了刀不算你到时候还要下床走,直接进入一个死循环了。”
杭训虞一生病就开始耍无赖的毛病又来了:“那是以后的杭训虞的事情,黎小鹿,我真的好痛啊。你再逼我,你,你就不是我最喜欢的小鹿了。”
黎行鹿心想着我可是他唯一的男朋友,胆子一下子就大了不少:“杭小训杭训虞杭老师,咱不耍赖皮啊,而且我这也不算逼吧?我这叫劝你,来,咱再走走,我想想啊,咱再走五步,啊不是,四步就行?好不好?”
杭训虞咬着后槽牙,讨价还价:“三步。”
“行,那就三步。”杭训虞奸计得逞了,牵起杭训虞的两只手说道,“那接着来,我数着啊,咱先走第一步……”
眼看着杭训虞马上就要迈出第一步了,黎行鹿的眼睛都在发亮,下一秒,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就忽然铃声大作。那是杭训虞的手机,不想走路的手机主人立刻说道:“把手机给我,黎小鹿。”
黎行鹿伸头一看,来电人显示郑徽。
“是郑校长啊。”他一边去拿手机一边说。
杭训虞立马一拍脑袋:“坏了,今早有个挺重要的会的。都怪你,黎小鹿,要不是你一起来就拉着我走路,我能忘记给他拨个电话吗?”
“是——小鹿错了。”黎行鹿按下了接听键,又按了免提,郑校长的声音就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喂?训虞。怎么回事啊你,这么晚了不见人影,是睡过头了?”
杭训虞扬声解释说:“老郑,对不住了,昨晚上急性阑尾炎刚挨了一刀子,给我批个假。”
“阑尾炎?”郑校长的声音一下子高了八个度,“杭训虞,你也有今天,我就说你那个生活作息迟早会出问题,那个夜还熬不熬了?那个垃圾食品还吃不吃了?”
“你很啰嗦啊,郑徽。”杭训虞追问,“所以,我的假,批不批?”
“批批批。”郑校长连连答应,语气里隐约透露出一点怕杭训虞反悔的意味,“你要多长假我给你批多长,你可好好养养吧——对了,你在哪家医院?晚点我们去看看你?”
“我不在医院,在我男朋友家里,别来。”杭训虞说着话就示意黎行鹿赶紧把电话挂了。
电话被挂断了杭训虞才调侃似地说:“郑徽他们是最啰嗦的,还好是在你家里养病,要是在医院,他们那群人能把我当景点看。”
“嗯。”黎行鹿没有中杭训虞的计,挂点电话后就径直走了回去,伸手去牵杭训虞,“来,说好的,三步,我们刚刚第一步还没走呢。”
杭训虞似乎是失去了反抗的兴趣,老老实实地迈了步子。每一步都走得艰难,每一步都让他脸上的颜色更褪一分,将嘴唇咬出牙印,让汗珠顺着额头滴落,但还是把三步都坚持下来了。
“好,好了吧。”杭训虞整个人都显得相当脆弱了,看上去只要黎行鹿说不能他就要立刻碎成一堆玻璃渣,见黎行鹿点头了他整个人都软了下来,是黎行鹿眼疾手快捞住了他才让他没直接倒在地上。
被放回床上时,杭训虞的手还环在黎行鹿的脖颈上,说道:“黎小鹿,真的很疼,很疼。”
“小鹿知道,小鹿知道。”黎行鹿安慰着,最后轻轻在他的鼻尖上吻了一下,说道,“我去找医生问问,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你好受一点。”
傍晚的时候,郑校长来了,彼时杭训虞又被黎行鹿哄下了床继续走动,相比于早上,现在的杭训虞就没有那么抗拒走动了,咬着牙走个几步才会小声说要休息一下。
郑校长手里拎着个果篮,被管家带到了房间,他来了杭训虞就顺势在最近的椅子上坐下了,黎行鹿则站在他的身边候着,等着郑校长走了接着当人形拐杖。
郑校长也确实是来探病的,留了个果篮,又关心了几句杭训虞的身体,最后嘱咐他安心养病,说院里有副院后就走了。
郑校长走后黎行鹿不禁问:“你们院还有副院啊?我以为你一天到晚忙成这样,你们院里就你一个人在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