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

“什么办法？”

圣光歪歪头，堪称颠倒众生的容貌在满是鲜血的情况下显得更加迷人。但感情方面缺根筋的大学生自动免疫了圣光这种无差别的蛊惑，认真道：

“结茧。学长，你结茧几次了？我只结了一次，还失败了。对了，我上次结茧就是在六芒星阵里结的。当初我那个便宜雄父——算了他死很久了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当初我雄父诱骗我到六芒星阵里，想要用六芒星阵压制我，并且趁我结茧最脆弱的时候夺取我的力量——晓雾的力量，随便什么。但结果是他失败了，反而被六芒星阵吞噬。”

“当初我也算死里逃生，没想太多，只当他多行不义必自毙，再加上我的力量确实很强大，不是一个简陋的六芒星阵可以压制得了的。但如今仔细想想，却并非如此。六芒星阵几乎可以完全克制雄虫的力量，即便是我们也不例外，无非体量大小而已。它的核心力量和神力非常相似，却又不同，充满了杀戮、献祭和死亡。”

“这些，都是和母神的创造之力相悖的。如果母神是神，那六芒星阵的来源就是魔。它是掠夺、杀戮、灭绝的力量，那只有一种力量能与之抗衡，那就是纯粹的生机。我穿越时间短，体验过最纯粹的生机，就是在雄虫结茧的时候了。”

圣光厌世情绪很严重，通常懒得思考，却也不是傻子，他斟酌得思索了一会儿，摇摇头道：

“太冒险了，如果你想用结茧的生机对抗六芒星阵的灭亡之力，也将最脆弱的茧暴露在了金翎羽面前。况且——结茧的死亡率是很高的，我在结茧时死过，被云学妹捞了一次，林老师也是，你可能会死。”

说到死亡，圣光那双美丽澄澈的眸子里并没有常人会有的恐惧、遗憾和忧虑，只是冷静又干净地看着大学生，坦然地表明这种可能性，仿佛只是在讨论今晚甜点吃什么。

大学生搓搓脸，也是习惯了学长这副向死而生，恨不得先死而后快的德行。他这时候庆幸塞拉老师非常有先见之明地将自己弟弟伊利亚也派来首都星执行任务，老师说的“只有伊利亚在的时候，他会收敛一二”也不是无的放矢。

可能他们恋爱脑就是这样的吧，系统，对不起，我真的错怪你了。

大学生在心底对系统道了八百次歉，口中还是乐观地说：

“这不还有你吗学长？你保护一下我的茧，我争取尽快利用结茧的生命之力找出六芒星阵的破绽，尽快破茧——是否蜕变并不重要，反正上次也没成功，别看我看上去人模狗样，其实我是个养胃的虫崽——哦不。”

在圣光饶有兴味的打量中，一紧张就话痨的大学生狠狠捂住了自己的嘴，欲哭无泪地苦了脸：

“总之，就算情况不妙，学姐也可能突然醒来，捞我一把——说真的，还有什么比学姐是母神更令人安心呢？就这样，学长，我要结茧了。”

圣光并没有阻拦他，反而再次持起洁白的双刃，用银色的桃花眼认真地看着大学生：

“我未必能保住你的茧。如果你的猜测成立，结茧带来的原始而纯粹的生机与六芒星阵杀戮和掠夺的力量相抵消，你可能会因为生机流失而失去破茧而出的机会。而等六芒星阵失去效力，雌虫和亚雌也会有资格进入这片战场——我或许能拦住雄虫的精神力攻击，但是对于雌虫和亚雌的纯物理攻击和粒子炮，我不确定能扛得住。整个帝国仅存的两个军团全都在金翎羽的麾下任凭差遣，革命军来的虽然是精英小队，但数量非常有限，所以我没法向你打保票——这和身体虚不虚没关系，高等雌虫和亚雌的身体密度是我们的数倍，是你你也打不过。”

圣光声音温柔，但显然仍对大学生说他身体虚的事情耿耿于怀。大学生堆起讪笑——他当时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他这位花花公子学长那里是虚？莽上去手撕金翎羽的模样猛得没边了，几个大学生也不会是他的对手，倒不是因为学长身体比他健壮，只是因为大学生怕死。

胆子大的也怕不要命的啊！

“我知道，但我相信学长和革命军，更相信伊洛特——我给了他我的精神触须，他一定能解开金翎羽对于军雌的脑控，到时候或许情势逆转，我们占上风了呢。”

大学生撑起一脸乐观笑容，整个虫在方才的战斗中灰头土脸，一头黑色的卷毛四处乱翘，看起来和他这个虫一样不修边幅，但却莫名耀眼。圣光微微颔首，没有再阻止他。虽然这个选择很冒险，圣光和大学生在做人的时候也不算彼此熟知，但是他向他的同伴交付了全部的信任。

圣光微微踱步，随着他优雅的步伐，洁白的领域开始在他的足下蔓延，逐渐接管灰黑色的空间。这场景奇诡又美丽，洁白是一种很圣洁的颜色，和灰色这样代表混沌、驳杂的力量给人观感是不同的，大学生在心里撇了撇嘴，阳光开朗的心第一次感到有点酸——瞧学长这步步生莲的姿态，若是在地球会被迪士尼起诉的侵权冰雪女王吧，哼，若是他有洁白的精神触须，伊洛特肯定更喜欢，这样的纯白正配得上伊洛特高洁的灵魂。

当然，大学生也只敢在心里嘀咕几句。他收拢了灰黑色的精神触须，极速压缩自己的力量，很快，一种玄妙的感觉伴随着骨骼抽长的剧痛将他的整个身体都吞噬殆尽，灰色的精神触须被挤压到了极致，菌丝一般迅速编织起了一个巨茧，将仰着头的少年雄虫包裹其中。

被黑暗吞噬之前，少年雄虫遥望着阴沉压抑的天幕，企图寻找伊洛特的身影。

***

在天宫星那场大战之后，帝国四大军团唯余其二，但这仅存的硕果也都被皇族牢牢掌控，第一军和第二军从高级指挥将领到低级士兵，已经全然成为金翎羽的提线木偶。

就像当初在天宫星战场上悍不畏死扑向反叛军，导致全军覆没的第三军一样，他们不再有战术、配合，不再有指挥战争的思考，亲密无间的协作，他们只剩下令行禁止的杀戮和攻击，或者一动不动地等待，他们从高等生物，彻底变成了雄虫手中的工具。

有什么比亲眼见证自己的战友和同伴由活生生的军雌变成死寂的工具更为痛苦？伊洛特想不出。亲眼见到第一军变成如今的模样，是伊洛特第一次萌生自毁想法的时刻，而那些毁灭的念头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演愈烈，每时每刻都在侵蚀着他的神智。

它是旧日的影子，无法摆脱，无法逃离。即便在虫崽身边，在最安全的、最可靠的虫身边，伊洛特的身体是暖的，胃囊被填满，没有伤痛在折磨他，可是他却仍然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感到自己被分割成了两半，一半像抱着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抱着混血虫崽暖乎乎的小身体，一半却悬浮在半空，用和被脑控的军雌一样死寂的目光凝视着黑暗的虚空。

失去灵魂和在孤立中清醒着痛苦，孰轻孰重？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唤醒自己的同伴已经成为了他的执念，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拉扯、切割着他的心脏，痛苦和血浆无法止息，只有他自己的死亡或者他同伴的清醒，能带给他解脱。

驾驶着皇族的机甲，伊洛特顶着枪林弹雨奔向第一军。皇族的机甲是最先进的，普通的粒子炮无法破开等离子壁的防御，伤及伊洛特和他的手下，而军雌的指挥者金翎羽如今深陷战局，给军队的指令只是包围星球，杀死所有靠近者，这倒给了伊洛特他们机会。

他快速分析出第一军防卫薄弱处，正待靠近，身边的手下驾驶的机甲却突然失控，像陨石一般飞快坠向地面！

伊洛特体内灰色的触须猛蹿出来企图保护他，而伊洛特反应也极快，他飞快脱离了机甲，张开金色的翅翼，悬浮在宇宙之中，一双金色的眸子定定看向一个方向。

科莱恩站在一架赤金的战舰上，面色阴鸷地看着伊洛特。

帝国的高等雌虫体质极为强悍，即便被暴露在太空环境中，也能脱离氧气环境存活几天几夜。而伊洛特看着不受控制向地面坠去的同伴，唇角渗出血色，面容却仍然镇定。他扇动翅翼，慢慢靠近科莱恩的战舰，顺着敞开的舱门进入战舰内部。

情急之中，伊洛特和他的手下使用的是天空城内的机甲，而皇族的所有机甲最高权限都是虫皇。伊洛特压下手指的微微颤抖，将惨白的手指背到腰后，站在了科莱恩面前。

“皇兄，我意已决，无论如何都要有个了结。”

伊洛特率先开口，面色如常，仿佛刚才的背叛和剑拔弩张没有发生过一样。而科莱恩也只是死死盯着他，没有酷烈的怒气也没有失态：

“我亲手养大了你，我的弟弟，直到你的背叛前，我仍然对你抱有幻想。”

“得了吧，皇兄。”伊洛特虽然面色不变，急促的声线却暴露了他的焦灼。他此刻已经看不到瑞安他们的影子了，机甲失控，他们若是坠向地面，恐怕凶多吉少，而伊洛特根本来不及救下他们的全部。

他自己也有不得不去完成的任务。他必须唤醒第一军和第二军的军雌，不惜一切代价。

“即使你杀死瑞安，用我仅存的属下的性命威胁我，我也不会停手。所以，别再老调重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