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南北史演义(上册)》(45)
第四十四回清河王遇害
话说胡太后引入皇叔到枕边,这位皇叔是谁呢?他就是清河王元怿。元怿是孝文帝的儿子当中,长相最俊美的,胡太后看上他后,不但授予他重要的职位,而且凡事必和他商量。胡太后还常常去元怿家中,对他挑眉逗目,这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元怿不愿意戴上盗嫂的帽子,只能敷衍周旋,并没有沾染胡太后。偏偏这胡太后欲火焚身,忍耐不住。一天晚上,胡太后召元怿到寝宫,说有事与他商量,元怿只能奉诏进来,哪知她和元怿一见面,开口说的就是床头兵法,元怿这才知道自己中计了,但已经无法脱身,他权衡利弊之下,只能顺从了事。此后,元怿多次出入宫闱,已经成了习惯,这些污秽行为也渐渐传播到京都中。只不过元怿很有才能,声望也不错,平时对人更是礼遇有加,他辅政后也为国家做了不少好事,因此人们对他的诋毁还没有盖过他的声誉,一时间还能免遭祸害。但时间一长,总免不了让人钻了空子,元怿这位翩翩佳公子,只怕也跳不出后来的这一着呢。胡太后听政时,发生了一件大事,梁、魏争夺淮堰。所以,暂时将魏廷的内政放一放,先把淮堰一事说明一下。
梁天监十二年,魏寿阳城被大水淹没,连庐舍都漂了起来。镇帅李崇领兵停泊城上,但是天天下雨,洪水上涨得厉害,城墙只露出一点点头。李崇的手下都劝他放弃寿阳,去镇守北山,李崇却叹息地说:“我戍守在藩岳,德行浅薄才导致灾害发生,淮南万里之地都系于我身,我一动足,百姓们就会瓦解,这座城池恐怕再不属于我们了!但是,军兵和百姓是无辜的,我不忍心让他们与我同死,你们可以扎好竹筏,随着水势,各自逃命去吧。我已决定和此城一同淹没,你们不要再劝我了!”治中裴绚率领城南数千户百姓,乘舟往南走,到地势较高的地带去避水。因水势连连高涨,裴绚以为李崇一定会向北撤退,于是他自称豫州刺史,送钱财给梁将马仙琕,投降了梁。李崇听闻裴绚叛变,不知是真是假,于是派遣下属韩方兴乘坐小船去召回裴绚,裴绚此时才知道李崇没有撤退,他又惊又悔,但转念一想,自己已经骑虎难下,于是便让韩方兴回去禀报李崇,说:“因为大水迷漫,被众人推举,不得已只能权宜从事。现在,官吏不再是您的官吏,百姓也不再是您的百姓,望您尽早启行,不要来侵犯我们!”李崇听到禀报后非常生气,他立即派遣堂弟李神等人率领舟师前去讨伐裴绚。裴绚率兵抵抗,战败后四处窜匿,被村民抓住,押送到了寿阳。裴绚在押送途中对着湖水长叹道:“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李公呢?”说完,他便投水自尽了。马仙琕调兵去援救裴绚,但还是没来得及,只好无功而返。
没过多久,寿阳的洪水渐渐退去,百姓也恢复生活,慢慢安定下来。因这次涨水,向梁廷投降的魏将王足献上了一个计策,他请求在淮水上修建拦河坝,用来蓄水,好淹没寿阳。梁主萧衍认为这个计策非常好,于是派遣将军祖暅、水工陈承伯等人在淮水边选择合适位置修建水坝,调发淮、扬的兵民充当工役,由太子右卫率康绚督管淮河工程的所有事务。这次修建水坝,梁廷耗资巨大,南起浮山,北抵巉石,依岸培土,合脊中流,仅劳力就需要二十万人,兵士不足时,就征用百姓。这座水坝从天监十三年仲冬开始修建,直到第二天的孟夏才草草完工。不料,一夜风雨,水势暴涨,澎湃奔腾,竟然将辛苦筑成的堤坝冲毁殆尽。当时朝中议论纷纷,早有人说淮河岸边都是沙土,地质不坚固,恐怕很难成功,梁主却不以为然,仍然决定筑建。这次,水坝被洪水冲毁,他仍然不肯听劝,还要再接再厉。这时,有人说这次水坝破堤,是因为蛟龙在河中作祟,它能乘风雨破坏大堤,但蛟龙的习性是畏惧铁器,可以将铁沉入水中,避免再被它捣毁。于是,梁主萧衍下令,从各地采运矿石冶铁,制得了几千万斤,把它们都投入水中,可大提还是不能合拢。后来,康绚又改用别的方法,砍树做井干,中间填上巨石,上面加盖厚土,淮河沿岸的百里之内,树木石头无论大小,全都被取来。兵民早晚赶工,肩膀已经磨穿,加上夏日熏蒸,蚊蝇攒集,酿成了一股疫气,臭不可闻。可怜那些充当苦役的百姓被驱赶,无法求免,只能拼尽全力干活,和天地搏战。终究是人不胜天,死亡接踵而来。好不容易到了秋天,暑气退去,百姓们还可以忍耐,但转眼间又到了寒冬,淮河、泗水都冻上了,寒风凛冽,他们的手足全都冻僵了。这时,天公也好像故意肆虐,连夜雨雪交加,比往年还要冷,浮山堰中的军兵百姓十死七八,这真是一场巨大的劫难。
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那淮堰尚未竣工,北魏又起任杨大眼为平南将军,督率各军屯守荆山,前来争夺淮堰。梁主萧衍想先发制人,急忙派遣左游击将军赵祖悦去偷袭,占领了北魏西侧的硖石,进逼寿阳。北魏暂时任命定州刺史崔亮为镇南将军,让他领兵攻打硖石;又起任萧宝夤为镇东将军,进军淮堰。梁将赵祖悦听说崔亮到来,出城迎击,被崔亮打败,退回城中拒守。崔亮竟然率兵围城,并约请寿阳镇帅李崇从水陆一同进攻。可是李崇多次违约没有前来,导致崔亮围攻硖石一年多也没有拿下。
魏胡太后听说崔亮无功,料知各位将领没有同心作战,于是她任命吏部尚书李平为镇军大将军,兼任尚书右仆射,命他率领两千步骑赶往寿阳,另立行台,调派各路军队,还准许他按军法从事。李平到达寿阳后,命令李崇立即调发水陆各军前去助攻硖石,同时,催促萧宝夤进攻淮堰。萧宝夤派遣部将刘智文等人渡过淮河,攻破了梁军的三垒,又在淮北击败梁将垣孟孙。梁主派左卫将军昌义之率兵援救浮山,昌义之还没赶到,护淮军使康绚已经麾兵杀退了萧宝夤的军队。昌义之在途中接到诏书,和直閤将军王神念溯淮而上去营救硖石。魏将崔亮派遣将军崔延伯镇守下蔡。崔延伯和别将伊瓮生在淮河两岸立营扎寨,命令士兵取下车轮,削尖成轮辐,两两相对,然后揉竹为绳,互相连贯,共穿成十几道,横木为桥,两头安置火辘轳,士兵随意收放,不可烧砍。这样既切断了赵祖悦的退路,又堵截住梁军的支援。昌义之和王神念无法前进,只能暂时驻扎在梁城。李平亲自赶到硖石督令水陆各军,奋力猛扑,攻破了外城。赵祖悦势单力孤,无路可走,只能出城投降,被李平斩杀,余下的部将都被魏军俘获。李平又进攻浮山堰。之前,崔亮因李崇延期不来相助,心中很是不满,加之李平又是李崇的堂弟,因此他更加不愿意听从李平的调派,便假称生病,竟然带领部曲返回了洛阳。李平奏请朝廷,判处崔亮死刑,胡太后有意偏袒崔亮,只是下诏让崔亮立功补过,李平有些不满,索性带着全军退了回来。
魏廷论功封赏,晋升李崇为骠骑将军,加开府仪同三司,封李平为尚书右仆射,崔亮也晋升为镇北将军。李平在殿前争论崔亮的罪行,崔亮也斥责李平挟私报复,排除异己,由胡太后从中调解,改任崔亮为殿中尚书。萧宝夤尚在淮北,梁主萧衍写信招降他,让他袭击彭城。萧宝夤却将来信陈报给魏廷,胡太后下诏嘉奖,命他静守边防。杨大眼也收兵不出,只是在荆山驻守。
梁人又得以专心修筑淮堰。到了天监十五年四月,淮堰才宣告竣工,长约九里,上面宽四十五丈,下面宽一百四十丈,高二十丈,坝堤上交杂种着杞柳,并且设有军垒。有人向康绚献计道:“淮河名列四大川流,是上天用来调节水气的,不应该长久堵塞;如果开挖水池,向东引流,使它波流纡缓,这堰堤就可长久不坏了。”于是,康绚又开挖东流,还派人使反间计,去对萧宝夤说:“梁人只担心开挖水池,并不害怕野战。”萧宝夤正担心水患,他竟然派人去开凿水池,引水向北流去,虽然水势日夜分流,但依旧没有减少。李崇就在硖石筑桥通水,又在八公山东南修建魏昌城,作为寿阳城的保障。居民大多散住在冈垄,他们原先的庐舍、墓地大多被洪水浸没,因此怨声载道。李崇到各处抚慰,百姓们更加仇恨梁人,于是誓死守卫边境,全都没有叛心。
梁徐州刺史张豹子,自以为监工淮堰建造的工作一定会委任于他,偏偏梁廷指派康绚前来,并让张豹子听命于康绚的节制。张豹子惭愤交加,多次诬陷康绚,说他暗中与北魏勾结。梁主萧衍虽然没有相信,但筑堰完工后就将康绚召回朝,康绚奉诏入都,淮堰就归由张豹子管辖。张豹子却没有勤加修缮,堰坝受到水流冲击,不免松动。魏廷因寿阳被水淹没,便将淮堰视为大患,又授命任城王元澄为上将军,命他督管南讨所有军事,准备启程前往徐州,大举进攻淮堰。仆射李平却进言道:“淮堰不久就会损坏,根本不需要兵力去攻打!”于是,胡太后让任城王暂缓启程,静待秋汛的到来。
忽然,东益州刺史元法僧呈上警报,说是葭萌乱民任令宗擅自杀死晋寿太守,举城投降了梁。梁益州刺史鄱阳王萧恢派遣太守张齐前去迎接任令宗,占据了葭萌。元法僧派儿子元景隆去抗击张齐的军队,连战皆败,张齐又乘势进军围攻武兴。现在武兴境内岌岌可危,请求火速派兵支援等话。魏廷授命傅竖眼为益州刺史,日夜兼程赶赴益州支援。傅竖眼转战三日,行军两百多里,接连打了胜仗,解除了武兴之危。张齐退守到白水,后来又出兵侵袭葭萌关。关城的守将是梓潼太守苟金龙,此时正生着病,不能督战,他的妻子刘氏率领官兵、百姓登关守御。副将高景谋划叛变,被刘氏察觉,斩下他的首级。后来,关城的水源被梁兵截断,城中的守卒没有水可以解渴,幸好此时天降大雨,刘氏便拿出官府和自家的布绢、衣服等悬挂在空中,绞取雨水,然后储存到各种器皿中,才将饮水的问题解决,人心得以安定。傅竖眼又移师前来救援,击退了张齐。张齐退走后,葭萌关又再次被北魏收复。魏廷封苟金龙的儿子为平昌县子,下诏赞赏刘氏的功劳。
当时已是秋末,淮水又开始暴涨,梁花费巨资、人力、物力修建的拦河堰再次溃堤,河水翻腾,声势如雷,震动左右三百里。淮水沿岸戍守的城池和村落中,大约有民兵十多万,都被河水冲入海中,尸骨无存了。胡太后听到消息很是高兴,重赏了李平,并下令任城王停止进兵。只有梁主萧衍整日懊恼不已,空耗了那么多钱财,又死了那么多人,最终弄得前功尽弃,毫无效益,他不由得自怨自艾,开始迷信佛教了。梁主下诏废去宗庙祭祀用的牲畜,改用蔬果,朝野上下都震惊不已,他们说宗庙弃用牲畜祭祀,就是不再供奉血食。朝中大臣提议用大脯肉代替牛,可偏偏梁主执意舍去肉食,但可以用面团捏成畜类的样子,用饼代替脯肉。这真是舍大取小,轻人重畜啊!
临川王萧宏从洛阳逃回来后,没有受到梁主的责罚,仍然被任命为扬州刺史,加封为司徒。萧宏喜欢饮酒,整天沉湎于酒色当中,府中的数百名侍女全都衣着华丽,美貌绝伦。萧宏有一个小妾吴氏,更是生得国色天香,宠冠后庭。吴氏有个弟弟叫吴法寿,性情狂躁且凶悍,他仗势杀人遭到死者家属的指名状告,吴法寿没有办法只好躲藏到萧宏府中,让有司无法去搜捕。不久,此事被梁主得知,他下令让萧宏交出吴法寿,吴法寿当天就被正法。南台御史请求治罪萧宏,罢免他的官爵,梁主流着眼泪批答道:“我爱护萧宏是因兄弟私情,但罢免萧宏是朝廷王法,不得不批准!”于是,他罢免了萧宏的官爵,命他回到府中。可是没过多久,梁主又任命萧宏为司徒,萧宏仍像往常一样淫乐、奢侈。
天监十七年,梁主驾临光宅寺,忽然听说京都发生叛变之事,于是他下令四处搜索,抓到一个刺客。经审讯得知,这个刺客是萧宏派遣的。梁主将萧宏召入宫,流着泪对他说:“我的才能要胜过你百倍,侥幸做了天子,还常常担心被别人颠覆,你为什么还要有这种妄想?我不是不能做周公、汉文(周公诛杀管蔡,汉文帝废死济北、淮南二王),只是因你愚昧,才特意怜悯你,你反倒不知道感恩,真的太没人性了!”萧宏叩头说道:“不是!不是!”梁主再次罢免萧宏的官职,勒令他回家。后来,又有人密报梁主,说萧宏私藏铠甲仪仗,包藏祸心。梁主亲自给萧宏送去美酒佳肴,并且一同陪饮。喝到半酣之时,萧主直接走进萧宏的后堂,见后堂有三十几间房,都用纸条封住。梁主回头看了看萧宏,见他面色沮丧,更怀疑密报属实,便命令随行的校尉邱佗卿将房间封条拆掉,打开房门查阅。邱佗卿将房门打开后,只见每间屋子都贮藏着钱币,一百万为一聚,用黄签标注,一千万为一库,用紫签标注。梁主和邱佗卿屈指计算,仅这三十多间房中,大约有现钱三亿余万;尚有旁边的数间屋子,都贮存着布绢、丝绵等杂物,堆得满屋都是,不知多少。萧宏担心梁主看到后斥责他,因此更加恐慌,没想到梁主反倒露出笑容,和颜悦色地对他说:“阿六(萧宏排行第六),你生意不错啊!”说完,他又回到宴席畅饮,很晚才回宫。自从这次检查,萧主知道萧宏只会敛聚私财,并没有夺位的大志,因此又让他官复原职了。
梁主的二儿子豫章王萧综仿照晋朝王褒的《钱神论》,戏作了一篇《钱愚论》,以此来讥讽萧宏。梁主命令萧综立即销毁,可此书已经流传到京都,萧宏因此感到羞愧,行为稍微有些收敛,但是没过多久,他又故态复萌,闯出了一桩有伤风化的逆伦重案。这也是梁主一再纵容、姑息养奸导致的结果。这事稍后再说。
话说魏胡太后称制五年,奢淫无度,一掷千万,毫不吝惜,她赏赐给随从的财物也数不胜数。胡太后又命人在宫内建筑寺塔,务必要求华丽辉煌,她还特派遣宋云、慧生等人前往西域求取佛经,大约西行了四千里,度过赤巅,才离开魏境内,再往西走了近两年才到达乾罗国,取得一百七十部佛书而还。胡太后将这些佛书分别供奉在佛寺,开设法会施舍众僧,又花费了无数金银。诸位王公贵族、宦官羽林军全都迎合她的旨意,在洛阳城兴建寺庙,耗资巨大。而且,此后北魏形成了一股奢侈无度的风气,广为传播。高阳王元雍富甲全国,河间王元琛和他斗富,养了十多匹骏马,全都用银为槽,窗户上装璜精美,相传为金龙吐旆,玉凤衔铃。宴会上的酒器有水精峰、玛瑙碗、赤玉卮等,全都是绝无仅有的珍品。元琛曾对同僚好友说:“我不恨见不到晋朝的石崇,只恨石崇见不到我。”此话在当时传为异谈。
宇宙间所出财产,地方上所供赋税,本来就有一定数目,不可能凭空增添,幸亏北魏历朝皇帝勤俭节省,每代都有余积,熙平、神龟年间,北魏的府库非常丰盈。偏偏这位胡太后临朝,视金钱如粪土,浪用一空。其他的宗室权贵虽有祖宗遗留下来的资财,也有朝廷赏赐的一些财帛,但毕竟数目有限,要想争奢斗靡,免不了要贪赃纳贿,强征暴敛。一班热衷于向上攀爬的下级官僚如同苍蝇一般钻营取巧,他们恨不得指日高升,荣膺爵禄。所以,仕途越来越杂乱无章,什么样的人都有。
征西将军张彝的儿子张仲瑀单独上奏封赏之事,请求太后适当削减选拔人员的数目,以此排挤压制武人。羽林、虎贲各军士得知消息后,立即集结一千多人到尚书省漫骂。尚书省门急忙关闭,乱众抛瓦投石,闹了半天。随后,乱众又赶到张府,将张彝父子拖了出来,一顿拳打脚踢,打得他们体无完肤。同时,乱党又纵火焚宅,张仲瑀的兄长张始均叩头乞求饶恕,被乱党提起扔到火中,烧得乌焦巴黑。张仲瑀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贼众以为他已经死了,就没有多加防备,他才得以忍痛逃走。张彝只剩下一口气,坚持了一晚就死了。胡太后听说发生变乱后,慌忙派人去安抚,只抓捕到乱党头目八人,将他们斩首示众,以此来安抚无辜死去的人,其余的全都不再过问。随后,太后又下诏大赦天下,并让武人能够按资历入选。
这时,怀朔镇函使高欢来到洛阳,他看到张彝惨死的情形后,就回去将家中的钱财散尽,用来结交宾客。有人问他为何这样做?高欢答道:“如今宿卫军焚杀大臣,朝廷不敢追究到底,那政事便可想而知了,个人的私有财产又怎么守得住呢?”高欢是渤海蓨县人,字贺六浑,他的曾祖高湖是燕郡太守,后来投奔到魏。高欢的祖父高谧是魏御史,因连坐受罪迁移到怀朔镇,此后世代便居住在北边。高欢在平城服役,有一个富人娄氏的女儿看到他状貌魁梧,愿意嫁给他。高欢因此得到资助,便决定报效镇将,做了函使。后来,他就是北齐的始祖。
魏尚书崔亮升任掌管吏部,他为了解决官职少的问题,特地创立了停年格,不论是否贤才,只论年限,虽然这是为了杜绝侥幸升官创立的,但终究是个权宜之计,会导致才能之人不被任用,无能之人反被晋升。官吏选举不当就是从这时开始的。洛阳令薛琡一再申诉,说这个方法不妥,但崔亮始终不以为然,就连他的外甥刘景安也上书劝阻,崔亮仍不听。不久,崔亮又因国家财政不足,奏请将百官的俸禄减少四分之一。任城王元澄提出,节省那些奢侈的用度,还可以保全大体,可是胡太后根本不理睬他,仍然恣意而为。
宦官刘腾仗着太后的宠信,从太仆升迁为侍中,兼任右光禄大夫,他开始干预朝政,买卖官爵。胡太后对此不加以禁止,反倒提升刘腾为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只有清河王元怿用法津约束刘腾,不肯容纳他的不法行为。吏部奏请授命刘腾的弟弟为郡守,元怿却搁置不提。还有散骑侍郎元叉越级提升为中领军将军,他蛮横不法,也被元怿制抑。因此,元叉和刘腾两人因此嫉恨元怿,将他视为仇敌,暗中谋划着报复他。
龙骧府长史宋维被元怿推荐为通直郎,但他为人轻浮浅薄,毫无德行,元怿常常劝谏他。元叉乘机召见宋维,以利相诱,让他诬告元怿谋反。胡太后和元怿关系亲密,又加上元怿确实没有谋反的迹象,一经审查,果然都是冤告。元怿当然无罪,宋维也按律关进监狱。元叉急忙进宫对太后说:“现在如果杀死宋维,日后真有人谋反,那还有谁敢来告发!”胡太后听后,觉得元叉说得很有道理,于是赦免了宋维,只是降他为昌平郡守。元叉和刘腾又日夜密谋,他们知道元怿是太后的心头爱,他们如果不用釜底抽薪的计策,是绝对不可能铲除元怿。于是,一不做,二不休,他们索性把太后幽禁起来,自己好为所欲为。随后,元叉让主食胡定进去对魏主说:“元怿想借我之手,下毒谋害陛下,我不敢听从,所以前来自首。”魏主此时才十一岁,终究还是个孩子,容易被蒙骗,于是,他嘱托元叉赶快除掉元怿。
这一年是魏神龟三年,正值初秋,元叉领着魏主来到显阳殿,刘腾立即关住永巷门,堵住太后的出路。无叉独自招来元怿,元怿到了含章殿后,又遭到元叉的阻拦,不让他进去。元怿大声说道:“你想造反吗?”元叉也愤怒地说道:“我不敢造反,只是特地来抓住你这个反贼。”元怿还想抗议,却已经被元叉派来的卫兵抓住了衣袖,硬押进含章东省,被人监守着。刘腾又召集公卿,讨论元怿叛逆的罪行,打算将他处死。群臣们畏惧刘腾的势力,都不敢抗议,只有仆射游肇出言劝阻。元叉、刘腾一点儿也不理睬,他们入宫禀报魏主,说公卿们都同意处死元怿。魏主没什么主见,就含糊地答应,当即下令将元怿处死。元叉又伪造太后诏令,自称有疾,将政权归还给魏主。此后,太后被幽禁在北宫,北宫的大门昼夜关闭,内外断绝。刘腾亲自掌管钥匙,魏主都不能进去,只有人按时送餐。太后免不了要忍受饥寒,她伤心地叹息道:“养虎遭噬,就是我如今的下场了!”
此时,任城王元澄已经去世,元叉和太师高阳王元雍等人共掌朝政,改年号为正光元年。元叉在外防御,刘腾在内防守,魏主称呼元叉为姨父,政令全由元叉签发。高阳王元雍等人也只能随声附和,不敢违逆。游肇愤恨而终。朝野上下听说元怿被杀后,全都唉声叹气,数百胡人因元怿的死而悲痛地划破面孔。正是:
含章受刃似冤诬,笔伐难逃古董狐。
自古人生终有死,为何被胁作淫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