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不速之客
058不速之客
李长安幽幽睁眼的时候，世界白得可怕，宛如史前巨蛋。但柔和的暖风带来海棠花的芬芳，提醒他一切并非新生伊始。“长歧，你怎么样？”温柔而关切的女声在他耳畔，让他想到冬日黄昏里的小火炉，还有其上糖霜流淌的烤红薯。直到世界在他眼前重现，他才知道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李长安睁开眼睛，宋温暖正看着自己。明媚暖和的阳光与檀香翩跹的空气让他下意识地以为这里是金陵李家，一阵不安的电流闪过大脑，他赶紧四下看去。木门，小桌，吊篮，窗帘，窗外的垂杨柳……这里是长安医馆。骤然瑟缩的血液又有了温暖的生命，重新安稳流淌，他的神智得以平静。“我怎么回来的？”李长安支撑着坐起身，感受到低血糖带来的天旋地转。“是王贤送我们回来的。”说罢，宋温暖去厨房端来一碗糯米粥。糯米粥是热的，米多水少，雪白粘稠。李长安接过碗，才发现自己饥肠辘辘，大口吃起来。“王贤走了？”“他把我们送回来就里离开了。”宋温暖道，“我想他回了王家。”这时，前些日子所发生的一切排山倒海般灌进他的思绪。李长安胃部一阵蜷缩，痛到大咳几声。“长歧，你慢点吃。”宋温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神色焦虑。李长安抱着碗，垂下了头，不知自己是不是吃撑了，这样美味的糯米粥却难以下咽。“温暖，你是不是也知道了？”预感倏然来临，像一种确凿无疑的信念在瞬息萌生却无法捕捉。她迟疑片刻，然后嗯了一声，道：“我没想到他就是李长庚，我还以为……他死了。”“李家人现在知道了吗？”他问。“我还没有说。”宋温暖回答，“小北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既没回尚书府，也没来李家。”当李长安再一次听到陈小北名字的时候，心中泛起的绞痛提醒他是多么不舍。但他还是低头轻笑，愿意为自己这一年来的欺骗买单。去年的春天，小北正在这里同他谈笑风生，人生若只如初见啊！“我会把真相告诉李家人的，终于可以还你一个清白。”宋温暖说。他果断拒绝：“不要。”宋温暖诧异：“你……为什么想继…
李长安幽幽睁眼的时候，世界白得可怕，宛如史前巨蛋。但柔和的暖风带来海棠花的芬芳，提醒他一切并非新生伊始。
“长歧，你怎么样？”
温柔而关切的女声在他耳畔，让他想到冬日黄昏里的小火炉，还有其上糖霜流淌的烤红薯。直到世界在他眼前重现，他才知道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李长安睁开眼睛，宋温暖正看着自己。明媚暖和的阳光与檀香翩跹的空气让他下意识地以为这里是金陵李家，一阵不安的电流闪过大脑，他赶紧四下看去。
木门，小桌，吊篮，窗帘，窗外的垂杨柳……
这里是长安医馆。
骤然瑟缩的血液又有了温暖的生命，重新安稳流淌，他的神智得以平静。
“我怎么回来的？”李长安支撑着坐起身，感受到低血糖带来的天旋地转。
“是王贤送我们回来的。”说罢，宋温暖去厨房端来一碗糯米粥。糯米粥是热的，米多水少，雪白粘稠。
李长安接过碗，才发现自己饥肠辘辘，大口吃起来。
“王贤走了？”
“他把我们送回来就里离开了。”宋温暖道，“我想他回了王家。”
这时，前些日子所发生的一切排山倒海般灌进他的思绪。李长安胃部一阵蜷缩，痛到大咳几声。
“长歧，你慢点吃。”宋温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神色焦虑。
李长安抱着碗，垂下了头，不知自己是不是吃撑了，这样美味的糯米粥却难以下咽。
“温暖，你是不是也知道了？”预感倏然来临，像一种确凿无疑的信念在瞬息萌生却无法捕捉。
她迟疑片刻，然后嗯了一声，道：“我没想到他就是李长庚，我还以为……他死了。”
“李家人现在知道了吗？”他问。
“我还没有说。”宋温暖回答，“小北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既没回尚书府，也没来李家。”
当李长安再一次听到陈小北名字的时候，心中泛起的绞痛提醒他是多么不舍。但他还是低头轻笑，愿意为自己这一年来的欺骗买单。
去年的春天，小北正在这里同他谈笑风生，人生若只如初见啊！
“我会把真相告诉李家人的，终于可以还你一个清白。”宋温暖说。
他果断拒绝：“不要。”
宋温暖诧异：“你……为什么想继续背负罪名？为什么要继续当这个替罪羊？”
“因为当得太久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李长歧是不是恶人。”他说，“我无法接受一切变得好起来。”
他不想抱怨，不想抗议，也没有一丝吐露真相的企图。他为自己的逆来顺受感到震惊，他宁可继续忍受往事的折磨，忍受被当成杀人恶魔遭人唾弃，因为他明白，当真相被昭告天下，当李长歧的英名重回江湖，大起大落带来的乍喜乍悲将让他不得安生。
宋温暖并不理解这一点：“可是——”
他瞬间打断：“我求你。”
宋温暖没再坚持，她知道长歧再也不愿回到过去的荣光里，长歧早已丢下了一切。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离他已经如此遥远，他们再也不可能有以后了。
“那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呢？”她心酸地问道。
他并不知道。他本来是知道的，现在一片茫然。
死神一直追随他的脚步，嗅闻他的呼吸，只是尚未给他最后一击。他钻了死神的空子，想用最后的时间给李长庚报仇雪恨，倒头来才发现，原来大哥的好不过是自己眼里的海市蜃楼。
李长安再一次回忆和李长庚相见的样子，没有欢喜可言。师兄弟二人往昔的推心置腹已经一去不复返，同谋和交谈变成敌意和缄默。
曾几何时那些真实的经历，那股青春年代不可抗拒的情谊，如今已经成为遥远的注脚，都是虚无而已。
这个血淋淋的事实他无法逃避，只能接受。
那他现在该怎么办呢？
或许他该拾捡起破碎的信念，将碎片缝缝补补，化为生命最后的力量掀起一场江湖风暴。李长庚唯恐天下不乱，这样的宵小鼠辈，是不能留的。
“以前李宗主问我，我成为天下第一是为了什么。我就说，是为了庇护众生。”李长安道，“我以前不懂这四个字的分量，张口便来。现在想想，倘若需要大义灭亲，庇护众生谈何容易？”
“你决定杀了李长庚？”宋温暖问。
他不会将烂摊子甩给旁人，这些和他有关的事情，必须由他来解决。
李长安虽是个小人物，但亦有自己的坚持，有些东西他可以不闻不问，但有些东西他定终生不负，比如，道义。
“李长庚必须死，即使我想不为自己复仇，我还是得杀了他。”李长安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这是我心中的江湖正道。”
这一刻，他痴迷于心中的信念之光，忘记了李长庚给他带来的无限伤痛。
“等他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会要他的命。”李长安说，“李长歧是真的杀了李长庚。”
宋温暖接过空碗，突然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倘若叶夫人知道了真相，会作何感想。”
“所以这件事情就更不能向李家人提起了。叶夫人一直觉得李长庚是被我杀了，总之我杀便是杀了，出于善还是恶，不必让她知晓。”
“这一切的真相，你至始至终的牺牲，当真不对旁人提起？”她问。
“不足为外人道。”他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