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缝(1)
裂缝(1)
见景举棋不定,匪贼似心有顾虑,埋头悄声再言:“可据小的所知,她可是宸国无人不晓的宣玉公主,这般冒然……”
“此处可为宸国之境?”将话语决然打断,赵予霜眸色冷厉,寒声反问。
匪贼拧眉沉思,缓然作答:“此乃各国商路临界之地,不属宸国。”
双目伴随着恨意再度凛冽,她作势耻笑了起:“既是公主,身旁怎未有护卫跟随?”
“老大的意思是……”那匪贼恍然大悟,原本拧紧的眉眼无知无觉地松展开。
目光紧盯逐渐远去的杏脸桃腮,赵予霜扯动唇角,染上一股杀意。
“你们只不过是杀了个身着华裙的庶民,其余的,你们一概不知。”
领头山匪抱拳行礼,随后粗眉一挑,示意身后匪徒随他而行:“小的明白,小的这就安排。”
林籁泉韵,四周已杳无人迹,穿过前方小片密林方能回城中府殿,容浅奚故作稳步缓行,忽觉自己也太过形单影只了些。
如若此时有一人相守在侧,也不会偶感孤寂至此……
青芜所查的身世底细仍于心绪中徘徊,她如同大梦初醒,往昔点滴若流绪微梦,一吹就散了。
赵予霜之言断不可轻信,可她无端迷惘,竟觉得那几言皆为真,不掺一字作假。
或许她自始至终都不曾信过他,哪怕一刻也未曾有。
他明明只是她随时可弃的奴,却妄想将她算计,真是好大的胆……
前些时日被他百般讨好之举蒙了心,居然一度以为他能安常守分地伺候在府,她寒凉一笑,而今,是留不得了。
正怅然作思着,忽有刀光袭来,狂风引得枝叶猛烈一晃,道道人影从四面八方蹿出,令她不由心震。
惧怕还未蔓延,她便听得长刀落地之音纷纷荡于山林,周围玄影瞧不真切。
几瞬过后,映入眼中的已是倒地不起的一群匪贼,没了一丝生气。
徒留一位领头匪徒瑟瑟发抖,跪倒于地,双膝颤得不像话,一寸也不敢动弹。
容浅奚望向隐于林中的残影,擡高了语声,冷冽般道着:“你们是何人?”
翠林深处终有一影行来,她凝眸望去,瞧来者是于寒音楼上撞见那出言不逊的女子,若她所忆无差,这名女子应唤作墨雨。
“敢问你们从哪来的穷酸野匪,想伤公主?”长剑毫不留情抵至山匪脖颈处,女子不屑一笑,“那寒音楼只能先送你们一程。”
匪贼已吓得魂飞魄散,再听此名,更是没了胆。
“寒……寒音楼……”
“留你一命,回去禀报你那主子,宣玉公主不可动之。”女子冷然收剑,话里话外透着凉意。
“下回再遇见,一命不留。”
言语极冷,似要穿透骨髓,匪贼见剑锋离远,连滚带爬地奔向丛林外,颤抖得慌不择路。
瞧女子一言不语地欲让隐于林间的玄影撤离,容浅奚微眯了眼缓缓凝望,凛声问道:“你们为何要护本宫?”
长剑回鞘,那女子闻言抱拳,恭敬之态较初次相见已截然不同:“主上之命,不得而违。”
奉命为之……
她转念一想,再次发问:“是顾沄止让你们护着的?”
“主上有令,公主千金娇贵,独自而行时定要谨慎相护,不得有丝毫闪失。”女子正色回应,好似对先前的不敬之举十分抱歉,语调又低了些。
“此前寒音楼多有得罪,还请公主不计前嫌。”
顾沄止虽是别有意图而来,可待她倒是不差。
正如她方才与青芜所言,他未伤她分毫,许是想讨得她的盛宠,如此便可心安理得地在公主府的庇护下行事。
故而如是谨慎护她,皆为他一己私欲,离了这些,他根本不会对她有一分上心。
容浅奚将面前女子端量,仿佛她不言,这道英姿便会一直垂首等下去:“本宫若没记错,你唤作墨雨,是吗?”
“正是,上回冒犯了公主,主上已将属下惩处……”
如同做了一场噩梦般,名唤墨雨之人微吸凉气,身子骨微不可察地一顿:“如若公主不解气,可随时降罚。”
看此丽影的模样,分明是恐惧极了,难为其还装作无动于衷,她冷声而笑,回想起寒音楼内阴森可怖之息:“据本宫所知,那寒音楼的刑具可比宫里的还要残酷,你当真受得住?”
墨雨无声良久,再是佯装不下,直立的身姿隐隐颤动,似从骨子里散发出了畏惧之意。
“看你这惧怕的模样素日也没少挨罚,”想那朝夕相处之人对手下定是狠厉寡心,容浅奚微微一叹,眉间又染了笑意,“顾沄止淡漠无心,本宫可比他会怜香惜玉一些。”
原觉今日难逃一劫,墨雨蓦然擡眸,眸底有光扑闪,不禁懊悔道:“公主宽宏大量,属下为曾经冒犯之事无地自容。”
她望着女子感激涕零,勾唇再笑,顺势道:“哪日兴致高了,本宫去为你美言几句,让顾沄止少将你刁难。”
“属下在此谢过公主,我等定护公主无恙。”
平静的容色似泛起阵阵涟漪,墨雨连忙又拜,心觉这宣玉公主似比想象的还要温和。
回至府中时,暮霭昏暗,月白如雪,清霜铺于檐角青瓦,容浅奚仍戴着帷帽,掩面悄然沿庭园回廊行向寝殿。
园亭池榭间虫鸣此起彼伏,唯有芸香一人在亭中等待,见她来了,忙快步相迎。
芸香应着她的吩咐未将行踪告知而出,瞒着府中之人道公主已然入睡,瞧她安然而归,心上的担忧才顿时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