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缝(2)
裂缝(2)
“仪妃娘娘……”
她空茫低喃出声,遽然有些明了:“你们早就……”
“是你们栽赃陷害……”将自己启唇之语戛然打断,她霎时了然了一切。
仪妃已于暗中和皇姑齐心而谋,借着母妃失宠一时,推波助澜,火上浇油,一举扳倒母妃,甚至还想出了如此卑劣的构陷之举……
此二人密谋得极为隐秘,宫里的朝官嫔妃皆未察觉,连同陛下也不曾留意。
顾沄止千虑一失,一念之差,铸成大错。
遭受皇姑冷眼而观,仪妃嘲讽鄙笑,她已然不予回击,一心念着母妃的处境,岌岌可危,刻不容缓。
她僵在正殿中央,心绪怎般也沉静不下。
她要去求情,要让父皇宽恕……如若不然,就再无立足的可能。
伫立在侧的仪妃观她神态万千,似掩不了心中的慌乱,柔声而笑:“宣玉公主无凭无据,怎能这般污蔑。方才还与长公主言道着共谋权势,眼下又猜忌我们谋害宁贵妃……”
“宣玉公主这变脸,未免太快了些。”
“与其在这耗着,不如去宫里瞧瞧,”容烟婕把玩起婢女新送上的酒盏,幸灾乐祸般朝她一望,“你那母妃如今百口莫辩,本宫听闻,好像与前皇后一般,已被打入了冷宫。”
良晌才蓦地拉回思绪,她匆忙一拜,失魂似的从长公主府离去:“宣玉告退皇姑。”
一路她皆如身处炼狱,唯听寒风呼啸至耳畔,凉意席卷,紧绷的弦断裂成段,她提心吊胆,惶恐不安,只得不断命车夫再快上一些。
到达宫门处,两旁的侍卫遽然将她拦住,将这抹昔日里飞扬跋扈的明艳姝色隔于宫墙外,令她无法再向前行上一步。
侍卫肃然开口,道出的是让她心冷之言。
“陛下有令,宣玉公主近日不得入宫。”
她自小深受恩宠,在宫内来去自如,肆无忌惮,未想有一日竟会被父皇拦于宫外……
“你们给本宫让开!”
早已不堪承受眼前如噩梦般的局势之态,容浅奚不由地心颤大喊,可面前侍卫依旧不退让分毫。
“本宫要见父皇,”似是被逼急了,她心下一狠,不管不顾地抽出侍卫手中的长剑,将剑锋直直地抵于颈部,“你们若不让开,本宫便自刎于宫门前,你们敢吗?”
旁侧侍卫见此景犹豫不定,面面相觑地观了几瞬,瞧这位宣玉公主以命相要,无可奈何地向后一退。
忙提着华裳裙摆向华锋殿奔去,她止了所有念想,奔于宫道上听着狂风呼呼作响,刺骨冰寒流淌至心间各处。
她从未这般感到心乱,一时半霎没了任何冷静之绪,以至于赶到大殿内,不经他人传报便焦急地踏入殿中,望见父皇的刹那猛然叩拜在地。
“儿臣宣玉拜见父皇!”肃声高喊,她极力而语,嗓音却发着颤。
“母妃遭奸人所害,请父皇开恩,饶恕母妃,并彻查此事!”
她随之擡眸,瞧父皇面色阴沉,似比上回她冒犯龙威时还要可怖,咬牙再道:“父皇若不念及旧情,也要看在母妃腹中胎儿的份上放其一马!”
威凛的眸光沉寂而落,容启愠怒不减,盛气逼人,冷声问着。
“朕向来公正严明,宣玉的意思,是朕冤枉宁贵妃了?”
容浅奚微然摇头,再次跪拜而下:“父皇,私藏巫蛊人偶一事绝不是母妃所为,请父皇明察!”
“巫蛊人偶?”冷眸徐徐眯起,容启端严肃穆,威势磅礴般再问,“朕未让人透出半个字,你又是如何知晓?”
闻言,她只感心底骤然一沉,才觉自己是落入了皇姑的圈套。
兴许父皇对此事仍心怀疑虑,觉察事有蹊跷,而她冒失闯入宫内,言说着父皇未曾透露的消息,便是坐实了诅咒帝王的罪名。
这也是皇姑谋害的一环。
容启自嘲般轻笑了几声,而后龙颜大怒,直指金阶之下这道姝影。
“依朕看,这分明就是你与宁贵妃一同想害朕!枉费朕曾对你们母女疼爱有加,朕糊涂啊!”
“不是的,不是的父皇……”意识到自己已是一错再错,步步皆殇,她无可挽回,垂目喃喃道,“是皇姑,是皇姑告知儿臣的,儿臣只是……”
她忽地语无伦次,思绪中空茫一片,忽而觉着再说无意,父皇如何也不会再信,万千心念一同沉至谷底。
“给朕出去!朕不想再见你们母女二人!”容启将茶盏狠狠摔落,又起身砸下玉瓷花瓶,怒气冲天道。
“传朕旨意,宣玉大逆不道,包藏祸心,禁足六月,不得出府!”
已记不真切是怎般被侍卫拖着出的华锋殿,殿外艳阳高照,却尤为刺眼,容浅奚仰望无云碧空,觉这些年所拥的荣华已彻底远去……
宫道旁有落叶纷扬飘落,随着清风似在她身旁得意飞舞,天地间的万物景象皆在嗤笑般,颤动于她的眸前。
曾经那骄纵蛮横,颐指气使的宣玉公主,今时已陨落,再也未有余力回转。
一阵轻笑声隐约飘荡而来,她循声望去,不远处的芳园内,有位身着华贵锦袍的男子于百花丛中连连奔走,浑身带着一丝痴傻。
她震颤多时,瞧望此男子正是废太子容嶙。
此人先前失了地位,昔时桀骜的身姿不复存在,竟是沦落到了这般田地。
姹紫嫣红中的身影像是同样望着了她,歪头思索许久,忙心花怒放地跑了来,引得身后跟着的几名婢女疾步跟上。
“你是……我想不起来了,但见你好是熟悉,”容嶙轻撇着嘴,神色透出一缕迷茫,随后又拍了拍胸脯,欢笑道,“我乃当朝太子,这天下人人都敬畏我,怎么样,够威严吧?”
此景于她而言太过讽刺,多年以前又有谁会知晓,最是盛宠的太子殿下与宣玉公主竟会落魄成这样,只留下一串唏嘘供人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