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栏(2)
凭栏(2)
后来所见变故,她已了然:“昭国皇帝本欲传位于四皇子燕瑜,你血洗皇城,夺下此位。”
他未与她商榷分毫,未知她意愿,自以为是,独断独行,顺手拉她下泥潭,却反被他人利用。
这与她相识的顾沄止判若两人,他竟贸然妄为,不计得失,行此冒失之举。
此人为成宣玉公主的驸马,竟不惜毁掉所有策谋,如若落败,功亏一篑,使得她也万劫不复……
“我所受天下非议太多,”沉寂片刻,他再而轻启薄唇,“不差和亲一个。”
瞧这抹明媚面无神色,他忽觉心慌,像是忆起那一深夜她落魄而逃,逃于燕瑜那昏暗的宅邸,不自觉攥紧了拳。
“是我太想得到,乱了思绪,走了步险棋,害得公主……”
“所以,你就是扛下一切骂名,也要……”容浅奚牵起眼尾,佯装轻嘲,“也要与我成婚。”
“你还是将我算计了。”她回得喜悲无痕,轻语如浮云淡薄。
顾沄止微凛沉眸,神情尤显自若,却拂过一缕彷徨失措:“我不懂如何将公主留在身侧,如此是最好的局势。”
“过往之仇我定会雪恨,但公主亦不可失……”
他擡手欲将此娇艳揽入怀,又恐她厌恶,修长玉指悬滞空中。
双手缓落,骨节分明的皙指抑制不住般颤动,他思虑片晌,言辞落寞:“浅奚若要恨我,我……我只能慢慢弥补。”
“公主想要的,我都会奉上。”
她静默而观,眸前公子如玉石层层破碎,碎至最深处,尽是顾忌与寂寞。
细细一思,她也未做何举止,不解面前清影何故这样小心翼翼,似将她困得无处可去,却又不敢伤她半分。
明眸清亮微许,容浅奚擡眸相视,不得其解:“你为何怕成这样,我分明什么都没说。”
身前淡雅雪色欲朝后退步,她倏忽上前,欣然紧拥。
四周若纷落满天霜雪,而艳丽春色将白雪浸染,瞬息融化冰寒。
她让其不再躲藏,相拥不放,低喃落定话音:“沄止,我既已选了你,便不会再怨恨了。”
“本宫……是你的了。”
言道终了,她意尽言止,假意傲气凌人,娇靥带了些隐不住的羞色。
他素来沉谋重虑,深入细微,却总是因她之故搅乱方寸,兴许在当初中了蚀情蛊毒时便对她不可抗拒,悄无声息间陷入了她的一颦一笑里。
作想至此,她唇畔溢笑,心觉无意间揽下了最是孤傲的冷雪,这株清雪为她而倾,为她谦卑侍奉。
原觉着待她知晓原由后定然不会轻饶,怎料这道皎艳花颜却轻易谅解……
他十指颤得紧,良久后将这娇柔之色回拥在怀,深眸暗沉,如同涌起阵阵清澜,眼前掠过一些冰冷之意,有些残留之事似是势必要去了却。
“在下不负公主情意……”
他轻柔回道,将之触了寒风的玉躯拢于怀中,怕她若雾气般散开。
丝丝暖意沁入心扉,既是好不易寻来的清玉,便不欲再松开……
容浅奚左思右想,想着还从未引他见过母妃,哪时回去,是要带他见见的。
“再过上一个月,我想回故土见见母妃,我还未带你去拜见过。”
“好,择一日子一道回府,”眼梢淌过笑意,他思忖一瞬,别有深意般道着,“还要再带上一个人。”
不明他口中说的是何人,她未有多语,瞧他心生打算,就由着他谋划。
阁楼处相道意绪后,她极是顺心,似乎那冷风吹散了这几日的畏怯与不安。
这一孤寂身影独自行了太久,她偶感心疼,恍然觉着将来时日是要待他再好上几许。
次日早朝之时,有侍从来报,说殿下有意让她前去那玉楼金殿,容浅奚百思不解,此时正为朝堂议事之刻,她一位和亲公主去往朝殿,岂非坏了规矩……
虽有疑虑绕心,她仍照其旨意行往大殿,瞧见殿内庄严肃穆,各个朝官面色凝重,直直朝她瞧望而来,又纷纷垂下头去。
“殿下,这万万不可啊!”
群臣中荡出一语劝言,震彻整座金阙:“我等昭国朝堂,怎能让这和亲来的宣玉公主掌权,这……这样岂不是乱了朝纲?”
话音一落,又有朝臣断然行出,无奈甩袖,凝眉指了指正踏入殿中的皎皎玉姿:“殿下若将理政之权交于他人手中,臣等皆无非议,可这宣玉公主断然不可!”
容浅奚闻言一滞,这才明了这人唤她是为何故。
他竟是要将这江山拱手相赠,让她坐上这执掌权势的皇位……
于此,他便是毫无保留地尽数给予,未给自己留下丝毫后路。
忽而大悟昨日于楼阁上他所许之言,却非儿戏,句句为真,他要t将这天下奉于她掌心,权势荣华他皆不要,他要的,仅是她一人……
她心上震颤得厉害,想那雪中跪落的一刻,他已然有此念想。
朝那如雪清寒之人缓缓行拜,容浅奚蓦然擡目,见他凛冽双眸染了层柔色:“宣玉拜见殿下,不知殿下召宣玉来此是为何事?”
容色自若而起,他行至龙椅一侧,恭肃俯身,示意她大胆前来。
“公主可上阶来坐,不必拘礼。”顾沄止言笑晏晏,不甚在意,仿佛只道是寻常之事。
这一举动震骇了朝廷上下,她也是讶然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