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栏(1)
凭栏(1)
容浅奚颔首默许,身处乱世宫城内,留意一些总无妨。
但此番一试,却令在场之人惊颤万分。
银针尖端发黑,这送来的早膳当真是被下了毒。
好在未食其下肚,光顾着想那顾沄止过往所遇,这一念倒是无意救了她一命……
她惊魂未定,瞧向已被侍卫擒拿的芳衣,见婢女面色冰冷,似是藏怒宿怨。
“还真被下了毒!”花黛讶然捂唇,原念着小心为上,不曾想此宫女真对公主起了歹念,“你这奴才,是何居心!”
不解这慧嫔娘娘的贴身侍婢竟有如此深仇大怨,容浅奚端然走近,静望面前这区区婢女,镇定过后,肃然启唇。
“为何谋害本宫?”
芳衣视死如归,冷哼一声,撇开视线:“奴婢不喜公主,公主何需多问。”
容浅奚沉静回想,这位宫女所言皆是与顾沄止往昔有关,想必是芳心暗许,对她生了敌意:“你心喜殿下,便对本宫嫉恨,才下此决意。”
“奴婢确是心悦殿下……”哪知这女子闻言回得利落,她蓦然一怔,又听其怒恨相言。
“可烟花风月……远比不上那家国仇恨。”
芳衣冷言扯唇,双目溢满仇怨:“公主若放了奴婢,奴婢定当会再度暗害……”
“奴婢的爹娘是被宸国兵卫所害,命丧于一场战乱。白骨露野,尸横遍地……”眸眶微红,芳衣低缓而道,字字化为哽咽,“奴婢甚至寻不到爹娘的尸骨……”
“公主身上流淌着宸国王室血脉,还敢孤身前来玷污殿下。奴婢要保住殿下的高洁名声,还要为爹娘报仇雪恨……”
兵荒马乱,赤地千里,两国战火纷飞,满目凄凉,多少白骨埋于烽火狼烟下……
她深知战乱使得百姓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却不知他们会将此等仇恨加诸在她身上。
容浅奚怔愣在原地,一时忘了回语。
她自小享尽荣华,深居公主府,受得万般恩宠,来这陌生之地已是她行的最有胆量之事,又怎能忍受这铺天盖地而来的怨念。
“快将此人拖下去!”见景高声大喊着,花黛也受了惊吓,示意护卫将此心疯女子带回牢中,“若让五殿下知晓,你们可有人担待得起?”
“宣玉公主可知,”芳衣见势却是不肯走,怒目视向眼前这抹娇贵之色,“殿下执意和亲,引起了多少朝臣百姓非议!”
震颤之绪未平息,她难掩心中渐起的怨愤,怒声高喝作回:“当初本宫不愿,可是你们的圣上一直逼迫。”
和亲旨意乃昭国皇帝所下,步步相逼,连同满朝文武皆欲将她舍弃,以换两国修好之宜。
她虽为掌权公主,却不抵朝堂上下臣心所向,不抵万千民心。
而后得知和亲之人为她曾朝夕相伴的面首,她才远嫁而来……
怎如今却说是他执意……
“不可能的……此举绝非陛下之意,”木然轻晃着脑袋,芳衣沉重一颤,明暗难辨,“如若不然,城中百姓不会全然不知……”
“是五殿下昭告的天下,说要迎娶宣玉公主……”芳衣空茫擡眸,若生根般伫立,颤声道着。
“定是公主蛊诱了殿下,奴婢不能让殿下错下去……”
花黛不愿再看这宫女扰乱公主思绪,再次怒喊:“还愣着作甚,还不将此人押下!”
这位不明何处而来的侍婢终是行远,也不晓究竟是否为顾公子所派,花黛只觉此地不安生,回眸之际,瞧公主颦眉思索,担忧唤着。
“公主……”
霎那而起的惶恐回于平静,容浅奚思忖终了,扬唇淡笑:“本宫待会儿去问问他,就知因果了。”
而今已喜成连理,理应同心而为,无需作上猜忌,当面问个清楚为好。
这满桌糕点是糟蹋浪费了,她轻叹作罢,见碧空无云,风和日暖,欲出殿四处走动。
兴许是顾沄止吩咐了宫中侍从,此般无人阻拦,她倒是行走得颇为自在。
素闻燕云骑所向披靡,兵强将勇,她便趁此时机去了趟练兵校场,瞧望草木之上兵士精壮,气贯长虹,震天动地,心觉对上这般兵将,宸国确为不可敌。
于她凝思之时,远处那燕云骑的万千将士瞥见了她,一齐抱拳跪拜,皆向她恭肃行礼。
容浅奚不由微愣,一头雾水般立了许久,随后转身走远,那些兵将才继续操练,仿佛这一城她才是主。
行回殿阙已是几时辰后,她仍感清闲,又攀上高台阁楼,俯瞰着层云浮游下的大片河山。
城楼高处寒风凛冽,虽是春意阑珊,遍地姹紫嫣红,她依旧被冷风吹得微颤。
正颤了几瞬,肩处被披了一件皓白薄氅,清雪淡香萦绕在身,她赫然回首,瞧见那一人柔和立至身后。
“此处风大,怎一人在这观景?”顾沄止顺她所望看向远方山景,若有所思了起来。
故作凛眸凝思的模样,她轻擡纤指点着下颔,杏眸浅浅弯起:“想看看昭国的江山之景,与宸国相比有何两样。”
他闻语诧然扬眉,斟字酌句而问:“可有看出不同之处?”
“同为天地山河,未有天渊之别。”微蹙的眉眼霎t时舒展,容浅奚忽而笑得狡黠,寻思作罢,怎般都觉自己行此联姻太是值当。
“方才我去瞧了那十万燕云骑的练兵之景,声势浩大,气吞河山,忽觉你此番可亏大了,以昭国现下的势力是可一举吞并宸国的。”
话语入耳,身侧之人盈盈浅笑:“是亏是盈,浅奚怎能得知。”
想来他已是忙完了朝务,她侧目相望,公子卓然而立,眸间若有清辉流转:“你怎知我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