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澜(2)
波澜(2)
全然不顾自己的男儿装扮,她将其拥得紧,至少于此她能安下心来,得到微许喘息之机。
冷雪般气息将她浅浅缠绕,已然习惯了与他此般亲昵,她便也不害臊,只当是他的服侍本分。
“公主……”
似对突如其来的相拥无所适从,顾沄止轻许一僵,明了她这一路应是忍了太久,温和地将她再带入怀中了些。
她默了几瞬,低柔般道着:“让我靠一会儿。”
擡指抚过她垂落下的丝缕墨发,察觉她分毫不拒,他便自然而然地对其更是亲近了些许。
“公主想待多久都可。”
此番低语唯他们二人听得,旁人无法得知,容浅奚顿觉此景惬心,与之喃喃窃语了起:“你说皇兄为何要在画舫中寻女子作乐……还那般残忍折辱……”
他低声作解,回应着她悬于心上的困惑:“宫中耳目众多,择一像画舫这样的世外享乐之处,才能瞒过太子妃与陛下的眼。”
“皇后亦是知晓此事,却闭眼放任。”
皇兄残暴,皇后心知肚明,受苦的是毫无依靠的民间姑娘,诸般多年,皇兄在她面前展现的仁慈皆是假象。
语落之际,容浅奚听着耳畔荡过清冽之语。
“公主为何不认为,此举便是皇后唆使。”
她明了接着该如何去做,明了他与常陌将她引至画舫的目的,可太子是她皇兄,是她自小最为敬重的兄长……
无论怎般,她都下不了手:“太子失德背道,难为人君。倘若传出,皇兄必定会被参本,东宫之位难保。”
“公主想救青芜姑娘吗?”无言良晌,顾沄止倏然问道。
此问未有丝毫迫使之意,他语声轻柔,却是当真在问着她的意愿。
而她垂眸思忖,终是无奈阖了眼:“本宫无能为力,不愿被牵扯入局,实在抱歉……”
她曾想过一旦走上夺权之路,势必要割舍下许多思绪,可皇兄未曾有意伤她,她不知如何做抉择……
顾沄止言说得对,她太是优柔寡断,无法狠下心去。
“废黜太子,皇后势力大减,贵妃娘娘上位,指日可待。”像是看穿了眸中娇色的心思,他低语轻言。
身为受尽娇宠的公主,下不得狠心本是常事,他最终语毕,由她定夺。
“若再添上一龙嗣,娘娘便坐稳了后宫。”
容浅奚心下颤得紧,再而寻思:“沄止,身处本宫之境的如若是你,你会为保宫位,让皇兄跌入深谷,永不见天日吗?”
闻言,他回得断然,话语透了一丝凉意:“会,在下从不犹豫。”
忽觉自己也是荒唐,她怎会去问一个薄情淡心之人如是疑问,答案简直不言而喻。
“心狠如你,却并非似我,让我思虑两日,两日便好……”
青芜沾满清泪的双眸在心底挥之不去,她举棋不定,心烦意乱,兴许过上几日,她便能想出个结果来。
他似也应了她的话,双手微松,令她随时可离身。
这才发觉他们此刻的举止有多亲昵,若有旁人瞧见,定会错以为是情意相通之人,不知他们言道的却是极为肃然之事,容浅奚转眸而望,向四周冷清之景瞧去。
而她这一望,令她猛然僵住了身。
隔了一条巷陌,有一孤月般的身影茕茕孑立,在无月的夜空下散着浅淡的落寞。
她故作镇定地与顾沄止拉开距离,心绪却很是忐忑。
自离府前听闻内阁周大人被撤婚旨的消息,她心花怒放,可那时赶着前往画舫,她便将此喜悦埋于杂念最深处。
不知周玦观望了多久,不知此时又在作想些什么,她与之相识良久,眼睫轻颤,神色柔和而下。
目光追随着不曾偏移,容浅奚默然一瞬,向身侧之人问道:“他来多久了?”
顾沄止回得如云如风,引得她升起一阵怒气。
“一刻钟前便在了。”
分明望见了周玦却一字不提,分明知晓她尤为在乎却刻意视而不见,他当真是……太肆意妄为,未将她的脾性放在眼中。
“为何不告知我?”她冷声而问,眸底流淌过万般不悦,适才关乎画舫的烦乱之念已被抛弃在了一角。
清冷容色未改,顾沄止肃声而答:“公主曾言,已与周大人断了情思,在下不愿公主再陷妄念。”
她大是不解,凛然又道:“可加之在他身上的婚旨已被撤,为何不可……”
“大人处在风口浪尖之处,公主莫要轻举妄动。”
这话她再是熟悉不过,周玦也曾与她这般相言。
风口浪尖,不愿她卷入权势纷争……可她都已决意踏入夺势泥潭,又怎会惧怕这些……
她与周玦已错过了太多年岁,若此生空留一身遗憾,她不愿去想会有多悔恨。
耳旁回响着周玦于归期茶楼处道诉的情意,这一回,她欢步奔前,朝那明澈清寒的月色奔去。
一如从前,他是月,她便是漫天辰星。
奔至清月身前,容浅奚俏然眨着眼,莞尔瞧向冷寂的街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