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昭雪“回家吧。”
第74章昭雪“回家吧。”
“不说我了。”程雪案收敛起烦闷的表情,看到自己兄弟那副满面春风的样子,突然开口打趣道,“你跟蒋大人家的独女相处如何了?”
“你,你怎么……”
面对韩煦的一脸惊讶,程雪案仰了仰脖子,颇为得意道:“你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还想瞒着我?早在我还在大昭为官时,便已经看出来了。”
韩煦听程雪案如是说,也没有反驳什么,低下头来笑得尤其含蓄。
程雪案打心底里为他高兴,浅浅一笑:“准备什么时候请王兄赐婚?”
“过阵子吧,这几日江氏旧案已经有了定论,殿下要亲自为其翻案,还江宴和一族和大昭的清白,并大赦天下,届时我请爹亲自登门向蒋大人提亲,等得到了熙儿爹娘的认可,再请殿下亲自颁旨也不迟。”
程雪案闻言点点头,似乎一切都在按照期待的轨迹缓缓而行。
十余年前的江氏谋逆案终于大白天下,岳松照被当街问斩,而其党羽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消息传回将军府,洛迎窗在程雪案的陪伴下来到昔日江氏织坊旧址,心里积压已久的恩怨终于在那一刻烟消云散。
江氏织坊如今也变作一处无人问津的废墟,大抵是因为担心这里也太多亡魂属实不吉利,这十余年来并没有人翻新这块土地,还真就如此闲置至今。
洛迎窗跪在那片废墟前,心情极为沉重,而陪她前来的程雪案站在她身后,也是一言未发。
直到洛迎窗嘴巴里结束了同自己家人的碎碎念,祭拜完成起身后,程雪案才步履缓慢地靠近:“我们重开织坊吧,还是你想继续经营春风酒楼?”
洛迎窗闻言,似是有些诧异地望向一旁并没有对自己动手动脚,甚至都没有看向自己的程雪案。
程雪案自然是觉察到了洛迎窗炽热的目光,但他依旧没有侧头对上她的视线,只是望着眼前的一片废墟,低沉道:“当然,如果你还是想离开……恕我现在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洛迎窗浅笑一声,突然就明白了程雪案的心意,只是她没戳破什么,只是回应道:“只可惜我没能传承下江氏织坊的技艺,放眼天下,大概也只有干爹能潜心钻研了……果然还是开个酒楼更适合我。”
“这片废墟就留给他们安宁吧,重开春风酒楼,只要有先前被查封的选址就够了。”
程雪案点点头,之前在这件事上尊重了洛迎窗的想法:“好。”
顿了顿,程雪案又继续道:“春风酒楼不是你一个人的,过阵子我会找个由头放风眠他们出来,不然就算重新开张,你也不会觉得开心。”
闻言,楼迎窗不可置信地望向他的侧脸,似是没想到程雪案竟然会主动提出这个要求,本来她还在心里盘算,应该寻找一个怎样的时机开口求他放过风眠一行人,才不显得自己近来对程雪案的关切不是别有用心。
话音刚落,洛迎窗突然双手叠放搭在程雪案的肩头,飞快地扭过脸来正对着程雪案,在他的嘴唇上蜻蜓点水般轻啄了一口。
还不待程雪案反应,洛迎窗又拉过程雪案的手,直接道:“回家吧。”
于是,这位大病初愈的玄戎二殿下这样被自己求而不得的女人一闹,顿时又兴奋地连发了三日高烧。
等程雪案身体全然恢复后,他第一件事便是进宫给玄辰帝请了安。程霜台毕竟是做哥哥的,程雪案心里这点小九九自然是逃不过他的眼睛,只是他心里也清楚,弟弟到底在顾虑些什么,最终也并没有追究,只是说了些体恤的话安抚了弟弟一通,便差他去送楼玉骨出宫了。
是了,按照玄辰帝颁布的指令,楼玉骨今日便会启程被送往南方小城。
程雪案领了命,便直奔楼玉骨所居住的寝殿而去。那晚宴席后,楼玉骨便被安置在了此处,比起之前软禁他的冷宫,要安逸得多。
程雪案迈进庭院时,楼玉骨照常在那里搭了张桌子作画,见程雪案出现在这里,眼底倒是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意外:“二殿下怎会亲自前来?”
程雪案没看他,只是瞄了眼楼玉骨的画,漫不经心道:“我来为阿姐讨一份和离书。”
楼玉骨的目光停留在程雪案身上许久,始终沉默不语,也没再动笔。
“怎么?舍不得了?”程雪案冷笑一声,大剌剌地坐在楼玉骨面前的石凳上,“原来堂堂大昭太子,经年精密算计,也会有悔不当初的时刻。”
“我早就准备好了,还担心该如何交到她手里。”楼玉骨平静地衣领里掏出一封早就写好的和离书,封面上是楼玉骨清秀的字迹,写着爱妻韩穗亲启,“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未有愧于她。”
程雪案动作一滞,猛地擡手将那封和离书从楼玉骨手中抽走,然后撇撇嘴道:“最好如此。”
楼玉骨倒是望着孩子气的程雪案笑了:“穗儿远比你想象得更加坚韧。”
但程雪案还是极为不解,干脆直白地问了出来:“你不挂念她,至少也该挂念她腹中的孩子吧?”
“那孩子身上流着大昭皇室的血脉,就是最大的祸害,如果连那孩子自己都不清楚这层关系,大可以保那孩子一辈子太平。”楼玉骨回答他时表情极为平静,仿佛只是在阐述一件与自己毫无关联的琐事,“我相信有一个身为玄戎辅政大将军,又是玄辰帝亲弟弟的舅舅,没人会找那孩子的麻烦。”
楼玉骨这样说,便是韩家上下都托付给了程雪案,无非是想利用他心底那抹对亲情的向往和眷恋。
了解程雪案的人都明白他的面冷心热,也正因如此,所有人才会一次又一次利用他的心软。
“别废话了,收拾好东西就准备上路吧。”程雪案不想陷入楼玉骨故意编制的温柔陷阱,直接起身催促,然而目光却瞥见楼玉骨手下正在完成的画卷,有些于心不忍,不客气地开口道,“你真不给阿姐和孩子留点什么念想?即便是一幅画也好啊。”
“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你阿姐——穗儿她啊,一旦做了什么样的决定,便不可能再回头。”楼玉骨笑着在自己的画纸上填了几笔,没再擡头看向程雪案,只是像了解自己一般了解韩穗,极为笃定道,“我对于她而言,也已经是一招废棋,既然早就万念俱灰,便没有要留痕的道理。”
程雪案其实并不明白楼玉骨和韩穗之间的感情,当初昭武帝特地为他们的婚事选了个良辰吉日并大赦天下,所有人都以为大昭太子和中书令之女的结合简直是天造地设,无论从学识教养,还是家庭背景,都极为般配,大概连他们自己也都不曾在乎过所谓的爱情吧。
也罢,毕竟一个身在帝王家,一个为官宦之女,他们的婚姻本来也是一场政治上强强联合的筹码。
当时程雪案不懂,还曾经为自己的阿姐不值,但经历过这么多跌宕起伏,他似乎渐渐看清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只是依照他的个性,可能永远没办法理解这份不关乎情爱的沉甸甸的婚姻枷锁,或许于他而言,唯有真情足以打动自己,而这也是他没有同哥哥争抢帝位的原因吧。
无论如何,他都没办法为了江山社稷放弃洛迎窗。
至于其他人怎么样,程雪案根本没心思干涉,索性也就闭了嘴,又坐回了楼玉骨对面,一言不发地等他收笔。
等了好一会儿,程雪案都快睡着了,才终于看到楼玉骨似乎完成了最后一些点缀,刚要起身,却听到楼玉骨突然开口,冷不丁问道:“你中了我下的毒,为何装作不知?”
程雪案微怔,擡眸看他,正好对上楼玉骨那双疑惑的眼睛,那是鲜少在楼玉骨的脸上流露出的神态。
“如果我向王兄禀明,定然能顺水推舟治你死罪,替他永久铲除后患。”程雪案冷漠地瞥了楼玉骨一眼,定定地站起身来,语气极为平静,“可我不想她在悲痛和悔恨里惶惶终日。”
那一瞬间,楼玉骨似乎从程雪案坦诚的言语和正义凛然的神情中明白了什么,他缓缓起身,极为认真地看向程雪案,道出了一句被程雪案误会许久的真相:“我跟窗儿,从来都清清白白。”
程雪案微蹙着眉头,半晌才反应过来,楼玉骨指的是什么事:“她……”
“窗儿从来都不是一个随便的姑娘,自我将她从流放途中救出来后,除了我、风眠和付叔之外,她身边就没出现过其他男人,即便有,也会在第一时间被风眠赶走,更别提少女少男的情窦初开了。”楼玉骨浅浅一笑,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亲自开口,替洛迎窗向程雪案解释这些,“其实她对我的感情,很像是你对穗儿的依赖,那不是男女之情,只是当时你们都太年幼,又遭受了家族的毁灭和生活的重创,所以误会了太久。”
程雪案很想直接开口问问洛迎窗之所以这样隐瞒的原因,她明明可以坦然地告诉自己,可她宁愿让自己误会也没有辩解任何,但程雪案张了张口,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他不想在楼玉骨面前屡屡失态,也不想通过别人的嘴巴探听洛迎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