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青禾初立

阳光洒在焕然一新的"青禾粮行"牌匾上，沈青站在门口，望着络绎不绝的屯民，心中百感交集。短短数月，她从差点被赶出屯子的罪臣之女，成了这黑山屯最大粮行的主人。

"阿姐，这袋米放哪啊。"沈枫轻松地抱着一个比他人还大的米袋，小脸皱成一团。这孩子如今成了粮行的小伙计，专门负责搬运些各种货物。

沈青正要说话，就见一顶青布小轿停在粮行门前。帘子掀起，林婉儿扶着丫鬟的手款款走出。今日她穿着一身水绿色襦裙，发间别着珍珠簪，依旧是那副官家小姐的派头。

"沈姑娘。"林婉儿浅浅一笑，"赵大人吩咐，让我来粮行帮着打理账目。毕竟这百味楼...不，青禾粮行，如今也是守备府的三分利呢。"

沈青心中了然。赵百户果然不会完全放心将粮行交给她一人。她面上不动声色："有林姑娘帮忙，自然是好的。只是粮行粗活多，怕委屈了姑娘。"

"姐姐说哪里话。"林婉儿目光扫过粮行内堆放的粮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爹爹常说，民生之计在于粮。能为民出力，是婉儿的福分。"

粮行的运作很快步入正轨。沈青主外，负责调度工坊产粮、定价售卖；林婉儿主内，管理账目、接待守备府官兵采购。表面上看，二人配合默契，粮行生意红火。

但这平静之下，暗流涌动。

这日午后，沈青正在后院清点新到的麻袋，忽然一阵眩晕袭来，她连忙扶住粮堆。自从接手粮行，她不得不更频繁地使用血脉之力催生工棚内的粮种，身体越发虚弱。

"脸色这么差，就不要逞强了。"萧山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一把接过她手中的账本，"赵百户派来的那个眼线，可不是来帮你干活的。"

沈青勉强一笑："林姑娘只是尽责而已。倒是你，听说今早又拒绝了赵大人调兵协助巡逻的提议？"

"守备府的兵，守的是赵百户的利益，不是粮行的安全。"萧山声音低沉，"况且..."他目光扫过不远处正在与屯民说话的林婉儿，"有这位林姑娘在，粮行的事，赵百户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正说着，沈枫抱着一摞账本跑来："阿姐！林姐姐说这批麦子的价钱不对，比市价低了三成！"

沈青接过账本，眉头微蹙。这价格是她特意为屯中贫户设的优惠价，看来林婉儿这是要借题发挥了。

果然，林婉儿袅袅婷婷地走来："沈姑娘，不是婉儿多嘴。只是粮行既然有守备府的三分利，这定价是不是也该商量着来？定这么低，不知道的还以为沈姑娘拿着官家的银子做人情呢。"

沈青正要开口，萧山却上前一步："林姑娘有所不知，这是沈姑娘与赵大人约定的特别条款。屯中贫户购粮优惠的差价，由工坊另外补贴，不动用粮行利润。林姑娘若是不信，可以亲自去问赵大人。"

林婉儿脸色微变，强笑道："原来如此，是婉儿多事了。"

夜深人静，粮行打烊后，沈青独自来到后院的工棚。这几日为了供应粮行需求，她不得不加大了血脉之力的使用。此刻站在工棚内，看着又一茬即将成熟的麦子，她只觉得浑身发冷，眼前阵阵发黑。

"阿姐！"沈枫不知从哪钻出来，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沈青，"你又来用那个'秘法'了对不对？你的手这么冰！"

沈青勉强笑了笑："阿姐没事。枫儿怎么还没睡？"

"我听见阿姐起来了。"沈枫担忧地看着她苍白的脸，"阿姐，那个林姐姐今天偷偷见了一个戴斗笠的人，在粮行后门说了好久的话。我躲在粮袋后面听见，他们说什么'陈家'、'账本'..."

沈青心中一凛。陈家果然贼心不死。她蹲下身，认真地看着弟弟："枫儿，这些话千万不要对别人说，尤其是林姑娘。以后你要是再看到什么奇怪的事，先来告诉阿姐，知道吗？"

沈枫用力点头，忽然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阿姐，这个给你。我今天跟张婶去采药，找到一株老山参！张婶说这个最补气血了！"

看着弟弟献宝似的表情，沈青眼眶一热。她接过还带着孩子体温的布包，轻轻抱住沈枫："谢谢枫儿。有你在，阿姐什么都不怕。"

次日清晨，粮行刚开门，就见几个屯民抬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冲进来："沈姑娘！快救救我家男人！他在山上摔下来了！"

伤者浑身是血，腿骨以不正常的角度弯曲着。林婉儿吓得后退一步，用手帕掩住口鼻："快抬去医馆啊，粮行又不是药铺..."

沈青却已经快步上前。她一眼就看出，这人失血过多，等抬到医馆怕是来不及了。情急之下，她也顾不得许多，假装查看伤势，指尖悄悄在伤者手腕上一划，渗出一滴血珠。

奇迹发生了。伤口处的流血明显减缓，伤者痛苦呻吟的声音也弱了下去。沈青立即吩咐："快抬到后院！大山，去请张婶来！"

这一幕恰好被闻讯赶来的萧山看见。他目光深邃地看了沈青一眼，立即指挥众人将伤者安置好，同时状似无意地挡在了沈青和林婉儿之间，隔断了林婉儿探究的视线。

趁着张婶处理伤腿的功夫，萧山将沈青拉到一旁，声音压得极低："你太冒险了。"

"总不能见死不救。"沈青低声道，"况且我做得隐蔽，应该没人发现。"

萧山眉头紧锁："林婉儿不简单。我查到她父亲林主簿与陈家是远亲。赵百户派她来，恐怕不止是管账这么简单。"

正说着，忽然粮行前厅传来一阵骚动。一个守备府兵士急匆匆跑来："沈姑娘！不好了！北山发现蛮族探马的踪迹，赵大人命令立即关闭屯门，所有粮车暂停出入！"

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屯门紧闭，粮行的生意戛然而止。更糟糕的是，工坊还有一批刚加工好的军粮亟待运出。

"这是巧合吗？"沈青望向萧山，"蛮族探马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粮行刚步入正轨的时候出现？"

萧山目光冷峻："赵百户已经带兵上山搜查了。但我怀疑...这消息来得太是时候了。"

这时，林婉儿端着茶盏走来，忧心忡忡地说："沈姑娘，这可如何是好？屯门不知要关到几时，粮行里这么多粮食，若是霉变了，守备府的那三分利..."

沈青与萧山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都明白，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开始。

夜幕降临，沈青独自登上粮行二楼，望着北山方向隐约可见的火把长龙。忽然，一件还带着体温的外袍披在她肩上。

"风大，回去吧。"萧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已经加派人手看守粮仓和工棚。不管是谁在搞鬼，都不会得逞。"

沈青轻轻点头，却没有移动。月光下，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仿佛共同面对着前方未知的危机。

而在粮行对面的巷口阴影里，一个戴着斗笠的身影悄然转身，消失在夜色中。他手中，一片写着"粮已入库，时机成熟"的纸条，在月光下一闪而过。